当官不如食软饭(80)
沈瑞轻轻“啧”了一声,随口道:“得了,把料子包起来吧。”
掌柜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这种料子一般卖的比雕出来的价格还要高一些,更何况现下没有合适的工匠,更显得沈瑞像是个空前绝后的大冤种。
选好了料子,沈瑞又回到了方才那种懒散的模样,身子向后倚了倚,靠在了椅背上沉声道:“爷打算定个金件儿。”
掌柜激动地搓了搓手,来了来了,十两重的大金簪子!
左右逃脱不过去,先赚一笔是一笔,只要沈瑞给掏钱,别说金簪子了,就算是要现下浇铸一个十八金罗汉都行。
沈瑞伸出两只手,食指拇指捏合着扯出一条虚无的线条:“一条绳上栓两只蚂蚱。”
掌柜张了张嘴,直觉自己大约实在是追不上这小祖宗的变化,犹豫了半晌最后惨兮兮道:“要多重的?”
沈瑞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唇角勾了勾道:“越大越好,最好是能摆在堂屋正中间,叫旁人一眼便能瞧个清楚的。”
沈钏海素来不管原身什么时候去给萧瑜兰请安,总归每月初都已经成了一种定式了,今日猛地提点一句,不用猜也知道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规训等着他呢。
左右上个月便已经将脸皮撕碎了,干脆更兴起些意趣来,也好叫萧瑜兰月月修禅心的时候,不至于太无聊。
掌柜顿时喜上眉梢,将胸脯拍得啪啪响道:“沈公子放心,一定给您办好。”
沈瑞略一颔首,同掌柜对视之间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思,一个要大,一个要钱,合理得很。
待到将沈瑞送走了,伙计站到了叉着腰一脸得意的掌柜身旁,小声试探着:“掌柜昨日不是还在忧心若是沈靖云再来便要想法子推拒出去吗?”
掌柜捋了捋唇上的小胡子道:“你瞧着那活祖宗直奔着这来,是能推拒出去的模样吗?若是一个惹恼了,生意也不必做了,倒不如顺应着他,且能干一天是一天吧。”
伙计挑着眉点了点头,用手中的白帕子擦了擦手,左右差不得他工钱便算了。
——
二人回去的时候,春珰已经在院子中候着了,间春珂手中抱着一个盒子,便悄悄掀开了盖子瞧了一眼。
虽是个未雕琢的玉料,但瞧着便知晓是上乘的,总归是要比先前那不着调的金簪子漂亮许多。
她安下几分心来,结果一抬眼便对上了春珂贼兮兮的目光,她手上一顿,转头看了看正烦躁着的沈瑞,无声地问道:“怎么了?”
春珂将盒子略举高了一点:“这是给江太傅的。”
她实在是有些激动,声音一下没压住,额头上梆的一声砸过来一颗葡萄,立刻砸出来了一小片红。
沈瑞语调有些不耐烦:“再多嘴便去茶楼给人说书去。”
“怎么了里面?”
春珂忍着疼又委屈又埋怨道:“太傅将人惹急了,现下全报复在我身上了。”
春珰忍了忍笑小声安抚道:“无事,待到晚上便好了。”
里面的声响更暴躁了些:“滚进来!”
第071章
春珰略一挑眉, 却遮不住眼睛中的笑意,沈瑞这点脾气早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她从桌案上取过新鲜的高冰, 轻声快步地走了进去,福了福身子道:“给公子问安。”
沈瑞懒散地躺在软榻上,眉间却紧紧蹙起, 满脸的烦躁, 擎等着谁来触他的霉头,好借机便将人折腾一番似的。
闻言略抬眼瞧过去, 哼笑了一声:“我当是个什么忠仆,原来巴巴地跑人家院子里去了。”
春珰闻言轻笑了一声,半点也不怕他, 将手中的糕饼放到他手边的桌案上, 有些嗔怪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还拈酸吃醋的。”
她拿起绢扇走到他身侧轻轻扇着风, 在沈瑞出声前, 先开口道:“实在是那些个匠人们总是毛手毛脚的,若是出了差错总归是不好。”
“便是公子不往那边儿去, 也总是咱们府中自个儿的院子,哪里能由得他们胡闹?”
她方一回来便听了春珂自作聪明的那套说辞,自然明白自家公子现下心中烦躁的是什么。
三言两语便先将这事给回避了过去。
沈瑞听出来了她这些小心思,嗤笑一声道:“倒属你是个机灵的, 没事便好好教教你那好姐妹,下次再多嘴, 送去管事那铰了舌头在回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点细小的动静, 不必说也知晓是春珂在外面听见了, 手下慌乱才折腾出来的。
出了声又连忙摁住,生怕舌头非但没保住, 手脚也没了。
春珰听着沈瑞扬起的声调,知晓他是故意说与春珂听,吓唬人玩的。
这不神色虽未动,唇角却已经悄悄勾起来了?
春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自家公子这点顽劣的心性,也就春珂还会次次上当,但凭着这一点,沈瑞就不会打杀了她。
毕竟依着沈瑞的理论来说:蠢人有着蠢人的意趣。
她瞧见沈瑞已经伸手去捏糕饼了,心下便知道他是泄了气,于是轻声试探道:“今日倒还不曾请郎中来问平安脉,但瞧着公子的神色可是比着前几日好看许多。”
沈瑞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只作不知,捏着糕点顺着茶水一点点吃着,也不应声,擎等着她还能编出些什么说辞来。
“现下想想大约是因着公子昨日得以安睡的缘故,奴婢瞧着江太傅那边也收拾地颇为用心,公子不若……”
沈瑞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硬生生将她未说尽的话逼退了回去,他的指尖搭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
“若爷不曾记错,你是父亲指派过来的人吧,伺候多久了?”
春珰闻言立刻收了绢扇,轻轻跪下应道道:“奴婢的确是家主指派来伺候公子的,已经八年了。”
“确实已经很久了。”
沈瑞轻笑了一声道:“久到连原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这般撺掇我去江寻鹤的屋子,就没想过你那原主子若是知晓你这般行事,会不会即刻将你发卖了。”
春珰脊背挺直着,目光垂落在身前的石砖上,语调坚定道:“奴婢只是一心为着公子着想,半点私心也是没有的。”
“这些年没少给你那原主子传消息吧?”
春珰顿了顿,立刻转换了一套说辞:“ 公子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公子与家主父子同心,奴婢自然也是依着规矩行事的。”
沈瑞支起身子,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那便说说他又给了你什么新的指令吧,叫你这么费尽心神地操办?”
在沈家行事忠心有时候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必要的时候卖主求荣才是保命的利器。
想明白了的春珰立刻收拾起自己那一副子绝世忠仆的姿态,立刻将沈钏海卖了个通透。
“家主的意思是,公子既然非想要将太傅作为娈宠,那便在博弈结束之前不可始乱终弃,必要将人拿捏住了才好,最好是日日陪伴,时时看管。”
沈瑞闻言紧紧地合了合眼,露出一副难名的神色,耳根却禁不住似的漫上一点点红。
“他凡是自己认定了的事,便半点不经脑子不成?”
他没将话说得太清楚,但春珰却好似早有预料般:“家主说了,诸事皆为他亲眼所见,半点不作假。”
说完后,春珰悄悄抬起头看向沈瑞的神情,小心试探道:“那公子今夜可还要去江太傅院子吗?”
话中好似在询问,但面上却是满满的期待。
哪里像是那漂亮鬼死他豢养的金丝雀,全像是沈钏海已经预料到了世家同皇权的这番斗争,为着活命打算卖儿子求荣了。
沈瑞扯了帕子展开,往脸上一遮,懒声应付着。
“不去”
——
暮色四合,院子中重新归于某种燥闷的安静。
春珂已经将东西收拾了退了出去,她心中还惦记着白日里沈瑞说要拔了她的舌头一事,休说在沈瑞面前晃,便是稍一听见沈瑞的声响都觉着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