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102)
明帝所畅想的无非是他活着的时候找不到破局之法,也要想尽了法子给潇明瑾铺路。
一方面叫沈瑞进宫伴读,好教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生出些情谊来,一方面这二十余年来又想尽了法子,叫沈瑞成为这中都内最纨绔之人,恨不得今日沈家刚交到他手上,明日就叫他败坏殆尽才好。
可这些都建立在沈瑞从来都不成器的基础上,一旦他按着陆思衡的法子小心谨慎,只怕就算没有江寻鹤,沈家也逃脱不了抄家之罪。
陆思衡闻言微微一怔,二人对视之间想到了同一处关窍。
沈瑞姿态懒散的摆了摆手道:“中都城里的这些盘算,若是事事都叫人猜透了,便也不至于磨到今日。我与陆兄都不过是这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说不上身不由己,却也难以诸事遂意。”
他忽然顿了顿,略有些促狭地眨了眨眼道:“我劝陆兄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少往自己身边招揽那些蠢物,便不知要省下多少力气了。”
沈瑞说话时,目光朝着陆昭方才离开的方向,颇有些明示的意味。
陆思衡会意地笑了笑,略有些无奈道:“阿昭算是旁支中有些才能的了,我若不去扶持着些,只是一味的打压,只怕百年之后,陆家便不再是这番模样了。”
“靖云,你我有所不同。”
沈瑞便是沈家的独子,不管这其中发生什么曲折,他也早已是定下的掌权人。沈家又同皇权联合着,族中子弟不在多而在精。
树大反而招风。
若非如此,在原书中最先被抄家的也不会是沈家,这样大的布局总不会是江寻鹤的一言堂,沈家依傍着这个起家,也终将因着这个而沦亡,也算是些循环的命数了。
沈瑞闻言坐直了身子,浑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勾着唇角道:“所以陆兄不必多操心沈家之事,我也不来管陆兄身后要跟着的是哪一个,两相避让,才算是平稳。”
“我以为我同靖云也算是略有些知心的朋友了。”
陆思衡听着他的话目光微冷,可面上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好似在面对自己顽劣的幼弟,虽然有些无奈,但本质上还是耐心的。
沈瑞却仿佛听见了什么,颇有意趣的玩笑般,闷声笑起来,随后目光诚恳地盯着陆思衡瞧:“这话大约有些冒犯,可我仍然想知道,陆思衡你当真同旁人交过心吗?”
不陷于中都城,便是整个汴朝都将陆思衡夸得风光霁月,天上人间再无其二,可你瞧见那个活生生的人,硬是将自己活成一个典范?
他整日覆着那一张假面,说他同旁人交心,倒不如说江寻鹤其实出身富贵、有权有势,来得更靠谱些。
周遭的氛围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凝滞状态,而罪魁祸首却好似半点也没有察觉般的依然自得,甚至有闲心捏了一颗葡萄吃。
“ 也别拐弯抹角了,你我都知道今日赏花的由头下遮掩的是什么意图,我府中还有人等着我去哄,索性一并告诉你。也免得还要再瞧见方才陆昭那张死人脸,也好叫你睡得安稳些。”
沈瑞将葡萄籽吐在手帕上,口中有了些甜味儿倒叫他心情好了几分:“楚家的商船我投了不少钱进去,目的只有一个,我要钱。所以不管今日这消息,是从你府中传出去也好,还是我另择了旁的法子昭告众人也好,谁若是在这其中使了什么手腕叫我亏了钱,我敢打保票,他在中都内活不畅快。”
沈瑞轻轻哼了一声,口中说的是活不畅快,可神情上却分明是要将人抹了脖子才好。
“我也早就说过了,不必在我面前生出那些无谓的盘算,我想要插一脚进来,便只管投钱就是。楚家是商人,难道还不喜欢钱吗?”
“若是没有钱便省省那些心力,这局游戏左右他又参与不上,不妨多睡一会儿好觉,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免得既捞不到好处又折了寿。”
沈瑞站其身,有些意趣阑珊地做了个添补:“大约便是这样,下次真有了好玩儿的再叫我来。”
“陆兄,回见了。”
他合了合手,转身便要走,却忽然被陆思衡叫住了,不过犹豫了一瞬便试探道:“靖云府中要哄的人可是江太傅?”
沈瑞一怔,却没转过头来,只是随便摆了摆手道:“我脸皮薄,陆兄还是少打探我床榻间的事吧。”
第090章
沈瑞这次总算是没有什么阻拦地回到了府中, 方一下马车,便见门房的小厮捧着请帖送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管事教的规矩,瞧见的沈瑞也不怕, 光是咧着嘴嘿嘿直乐:“公子,这是白家送来的请帖,请您去用晚宴。”
他手里分明捧着一沓, 但却只捡了最上面的那一张说, 估摸着底下那些个还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送来的,总归是不打紧。
沈瑞闻言略一挑眉, 却没伸手去接,只是懒声道:“把这些个玩意儿送回去,告诉他们, 想见我便自己个儿来沈府, 别拿着我当他们家仆似的, 整天给他们跑腿儿。”
说完, 目光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厮,为了收这些请帖, 已经跑了一上午腿的小厮瘪了瘪嘴,脸上的笑意顿时少了许多,总算不是方才那副喜气洋洋的蠢样子。
沈瑞悄悄勾了勾唇角,抬脚便要往府中去, 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太傅还在院子中吗?”
今日休沐,朝中自然无事, 更不必说依着江寻鹤的出身, 在中都压根没什么朋友。
从前这种时候, 也不过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煮茶读书,再要不然, 就是捧着话本子哄沈瑞睡觉。
总之,极少出门。
所以他这话原也不过是想起来便随口问问,后边应当接着的回答,他心里门儿清。
谁知小厮听了他的问话,脸上却浮现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有些支支吾吾道:“太傅现下不在府中。”
沈锐脚步一顿,略偏过头看向他,眼中生出些不易察觉的冷:“人呢?”
小厮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这中都城内无人不知晓沈瑞的脾气,若将他惹恼了闹起来,恨不得将整个中都城都翻个个儿。
可他现下非但语调稀松平淡,就连面色上也瞧不出什么旁的意思来,但小厮却硬是起了一身的冷汗:“方才宫里来传旨,请太傅进宫问话。”
沈瑞皱了皱眉:“宫里来传旨?来的是哪一个?”
“春和公公。”
小厮一边应话,一边心里慌张得不行,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将这祸事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沈瑞轻嗤了一声:“等他回来,叫他来我院子吧。”
小厮连声应下,沈瑞再没多说话,只是抬脚进了府中。
他倒是没想到,明帝会将事情做得这般急,即便这消息在中都城内传得如何风生水起,但到底不过是个没什么太多根据的传言。
他原以为明帝至少能捱到明早朝后再将人留下,却不想竟然这般心急,在事情尚且没个定论的时候,便将人带进宫中问话。
只怕这消息传出去,江寻鹤做娈宠一事便算是彻底落实了。
沈瑞有些意兴阑珊地吹了吹指甲,原本还寻了些言官明日上朝弹劾那漂亮鬼的,只可惜明帝今日将人传去问话,那明日折子上的功力便至少要打个对折。
白费了些气力,又莫名被安定下去几分风波。可惜了,平白叫那漂亮鬼逃过一劫。
但沈瑞心中却难免地生出点烦躁来,不过是个太傅,明帝倒是上心,只怕这主角儿就算是萧明瑾,他也未必这般急不可耐。
“公子。”春珰轻声唤了一句,晃了晃手中的礼物盒子道:“那这礼物是要直接送到太傅院子里去吗?”
沈瑞回过神来,偏头瞧了一眼,挑眉反问道:“我何时说过这东西是给他的了?”
春珰:“……”
她算是瞧出来了,不过是巴巴地去买了礼物,结果因为回来后人却不在,不能第一时间瞧见他的心思,这便要闹脾气,折腾出好大一番不乐意。
可这事情最初的缘由,分明就是沈瑞自己一手操办的,若不是他将人带到渡口,又派人在城中散播消息,那些人只怕下辈子都会这样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