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129)
周管家闻言倒是生出了些惊讶,他之所以没有让侍卫将人尽数料理了,是因为他心中隐隐猜测这些人是家主派来的。先前因着宴会上的事情,已经令他有了许多的不满,倘若人当真是他派来的,周管家也不希望因着一时谨慎而使得两人之间生出更多的嫌隙。
他知晓自己同周秉均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血缘宗族上的关系,他们之间不过是多年前的恩情在维系着,即便自己心中知道他会给周秉均卖一辈子的命,但毕竟人心隔着肚皮,周秉均又是那样的脾性,所以即便不信任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家那般的家业,多加谨慎也是情理之中,他所能做的便是掏出自己一副真心来换周秉均能够多出些信任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探子竟然是史掌柜派来的。周管家略皱了皱眉看向侍卫道:“可以确定吗?”
“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瞧着不像是假话。”
侍卫没说得太清楚,但周管家多年行商,自然之下他口中那些所谓好用的手段都是些什么样的招数,即便是个铁人也是要将消息全都说出来的,心中的疑虑倒是打消了几分。
侍卫见他这个时候还有些不相信,顿时便有些今早道:“依属下看史家分明便是狼子野心,想要趁着楚家的人在江东的时候便要对咱们下手。这些年江家逐渐壮大,若非我们两家互为表里,只怕早就被吞吃了,现在才哪到哪,就想飞鸟尽良弓藏了,实在是可恶。”
周管家闻言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他经手的事情远比侍卫所能看到的多,自然也知道两家之间的关系可远没有外面瞧着的那般友爱。
如今江寻鹤去了中都,正是江家势力薄弱的时候,倘若两家之间一个能够吞吃另一个,便未必不能在江寻鹤得势之前先成为商行的龙头。
但依着他对史德俊的了解,后者并不会这般贸然出手,这样蠢笨的法子估摸着也就只有史掌柜能想得出来了。
周管家停在了一个小摊子前,他这一路上不知道停下来看了多少摊子,因而身后跟着的探子也没太在意,却不想他忽然转头看过来,想要藏匿身形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彼此安慰着:一定是巧合,他定然是没有看清的。
但其实心中也颇没有底气。
周管家淡淡地收拢回目光道:“不用管他,等两天自然就会主动跳出来了。”
——
门房的小厮正在同一个男人掰扯着,不厌其烦地告诉后者:“你说是江太傅的东西,却又拿不出佐证来,我们是没法子叫你进去的。”
“我是从江东来的,这是江太傅老家里的人让我捎来的,你便与他说是老家来的人,他定然会见的。”
门房无奈道:“江太傅现下不在府中,我们实在是没法子核对,不若你晚些再来?”
那男人却还是有些不依不饶的,府中却晃出来一顶软轿,身前身后跟着好一群仆役。
“闹什么呢?”
春珰看了看沈瑞的脸色,率先开口问了句,门房顿时便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合手行礼道:“此人说是江太傅老家来的人,给江太傅捎了些东西,却又非要面交,如今太傅不在府中,小的不敢放他进来。”
他这事倒是做的没错,春珰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沈瑞坐在软轿上,闻言稍稍挑了挑眉道:“老家来的?”
那男人见状以为有什么转机,连忙点头道:“正是如此,还请这位公子行个方便。”
男人卑躬屈膝的模样沈瑞只当做没看见,反倒是目光落在了男人手上的包袱上,饶有兴致道:“非要面交?爷倒是好奇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竟也要忧心沈府里的人吞占了不成?拿来瞧瞧。”
男人顿时便面露难色,手中的东西不值钱,但他此次来中都主要是要给江寻鹤传话的,他还想要再争辩一番,却看见那年轻郎君身旁的侍卫已经在说话间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顿时无奈地将包袱递了过去。
还要找补道:“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他家人心中挂念着他,想着给他送来些体己的东西罢了。”
这话若是放在探子回来前说,沈瑞或许还信几分,但现下听着只觉着嘲讽,春珰没把东西递到他手中,怕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的东西,而是自己解开来给沈瑞瞧。
里面果真如男人所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些新旧参半的厚衣服罢了。
江家自己便是开布料铺子的,却连成套的新衣服也不舍得给江寻鹤做,明知那漂亮鬼在中都内处境艰难,却还是送来这些平白叫人嘲笑的衣服来。
沈瑞可是知道他那家中的弟弟连绸缎的衣服都不知做了多少件了。
更何况中都与江东多有不同,从那边送来的厚衣服,也远不足让江寻鹤穿得暖和,可见压根没用心。
沈瑞略一颔首,春珰便将包袱收了回去,重新系好,却并没有还给那个男人。
男人还不等心急便听见沈瑞语调懒散道:“既然不是为了东西,那便是有话要传了,说说吧。”
第114章
其实男人对于沈瑞也并非是全无猜测的, 毕竟沈府的匾额还在他头上闪着金光,这府中能被称为公子的恐怕也只有中都闻名的纨绔沈靖云一个人。
只是这沈靖云同江寻鹤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却着实是难猜,按理来说, 这是个顶讨厌商贾寒门的,同那江寻鹤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说破是水火不容,也应当是极其恶劣。
但他一路走来所听到的消息却多多少少地牵扯上了些玄妙的色彩。
任凭他怎么琢磨, 都觉着“娈宠”这两个字同江寻鹤之间实在是远了些, 那位瞧着也不像是会为了权势而“屈居人下”的,更何况这权势还是为着江家谋夺的。
哪来那么多忠心啊。
男人心中惶恐地盘算了大半天, 还是觉着沈瑞应当是故意找茬的,试图从自己手中扣出些关于江寻鹤的把柄,以此来难为他。
但问题便在于, 即便他压根看不起那说不清的野种, 此刻却也不得不护着他, 毕竟桂嬷嬷只要自己多加警告, 却并没有让自己陷害。说白了,还是在等着江寻鹤在中都内出人头地, 转而扶持江家呢。
一通思绪在心中过了一遭,心中笃定了沈靖云压根没安好心,于是手掌在身前的衣襟上局促地搓了搓,笑了笑道:“不过是几个家人间的体己话, 没什么值得沈公子入耳的,只是要当面说与江太傅知晓才好。”
沈瑞垂眼看了他一会儿, 男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背上被吓出了一层看冷汗, 半天才听见沈瑞嗤笑了一声道:“他那一家子祸害,狗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男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心中却不确定沈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时之间不敢轻易接话。
身旁的站着的门房小厮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为了请罪也是为了邀功,当即便呵斥道:“公子问你话呢,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男人心中一惊,倒叫他想出了个别的周转,于是有些试探道:“沈公子说笑了,这天下父母哪里有不心疼、挂念孩子的呢?”
沈瑞的指尖捏着衣料,将其压出些细微的褶皱,这天下大都讲求个父母慈爱,只可惜大约是轮不到他同那漂亮鬼身上。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不在意,而江寻鹤自然有他来将那些个疏漏一一填补上。
“是吗?我怎么听说江太傅家中可自有得宠的幼子?”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僵硬了些,他心中越发觉着这沈靖云心中定然是知晓些什么,却又拿不准他究竟知道的是真相还是众人拢出的那一层虚影,因而也只能斟酌道:“幼子自然是要额外多些关心的,却也绝不是不管长子死活不是?”
见沈瑞没说话,他心中顿时安定了几分,觉着自己是走对了路途,因而也不免大胆起来:“既然江太傅不在,不如我晚些时候再来,也免得叨扰贵府。”
说罢,便有些恳求似的看向春珰,试图能够拿回自己的包裹,春珰见状稍稍向前走了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略拉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