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76)
他脸上肉不多,再这样一掐,便几乎是贴合着骨头的,沈瑞能清楚地感受到江寻鹤指腹上的一点薄茧,说不清是握笔还是曾经练过一点什么旁的兵器。但此刻沈瑞心中也计较不出来,只觉着那一点粗砺的触感捏在皮肉上显出一点难名的欲念。
江寻鹤轻轻哼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好似不容拒绝般,但语调又弱势得不行:“阿瑞这是用完便要舍弃了不成?”
听着哪里像是名动中都的太傅,倒好似是沈瑞从前养着的一只小宠,眼巴巴地无声等着人来摸他,叫人推拒不得。
见他没个声响,江寻鹤还自己寻出些听起来荒唐无比的理由:“是我话本子读的不好?还是茶不和口味?阿瑞只要说出来,我注意便好。”
沈瑞紧紧地合了合眼,心中生出些莫名的烦躁,那茶根本不是他沏的,谈何不合口味?难不成借着他的手倒出来,便还能换个味道吗?
但最令他伤神的便是他分明知晓这不过是江寻鹤的一点装乖卖惨的把戏,但却根本推拒不成,甚至连对上那点惨兮兮的目光,也会深觉罪孽深重。
这心机漂亮鬼分明是知晓自己一张脸顶顶的好看,才专会变着法子用那张脸来叫人心神摇晃。
沈瑞卸了力,任由江寻鹤的手指撑着他的脸,半点也不肯多费力。
他懒懒地想着:能有什么法子呢,大约中都的世家公子哥们包养金丝雀的时候都是这般吧。若不处处顺着,只怕还要抖着翅膀闹性子。
更何况他手边这只还是只专爱在朝堂上运筹帷幄,心狠手辣的,先头有个不顺着他的原主,全家都死了。
这么一盘算起来,大约比沈瑞还要更加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沈瑞轻轻咽了一下,喉咙上的凸起在江寻鹤的手心中轻轻滑动了一下,带出一点酥痒的感觉。
他却好似半点没个察觉,懒散地拖长了语调哄人:“春珰已经把软烟罗送去你那了,一会儿便有工匠去给你那床幔换上,还有被褥软枕一应全换上了金丝暗纹的,纹样是我亲自选的,很漂亮的。”
沈瑞轻声地细数着,好似全然察觉不到他话中这些东西究竟有多奢靡般,又或者他原本就是在金玉堆里娇养着的,本就半点不知人间疾苦。
可他却将中都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世家犬算计了个遍,一副势必要将他们口袋中的钱财掏出来添补了粮食里的空缺,再低价卖给中都百姓。
分明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小神官,整日一副好似万物不入眼的模样,可实际上却又心软得不行。
江寻鹤压低了声音好似诱哄一般说道:“可是阿瑞是很清楚的,我并不需要这些,这些个金玉于我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沈瑞,连他睫毛的颤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瑞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方才那点乖顺的皮囊顷刻之间便被褪了个干净,他有些恶劣得笑起来,轻声道:“你得在意啊,若是不换上那些漂亮东西,我晚上睡不好的。”
第068章
院中一时间没了声响, 只剩下周遭枝叶在风掠过的时候磨蹭出的一点细碎的动静,桌案上剩着的半盏茶已经凉透了,杯口没被吞净的一点水珠被风吹出褶皱。
江寻鹤仍是垂眼瞧着, 目光神情一俱地冷,只有绷紧的唇角透出一点不大明显的情绪来。
沈瑞弯着眼睛笑起来,眼中透出一丝得逞似的狡黠, 好似江寻鹤的这点反应早就已经被他猜透了一般, 他轻轻地左右转了转头,试图将自己的脸从禁锢之下挣脱出来。
但当他这点很轻微的推拒透过指尖向上蔓延时, 江寻鹤的手指却下意识地突然收紧,指腹将沈瑞的下颌捏出一小块凹陷,那一处的皮肉都嵌上一层淡淡的红。
沈瑞“嘶”了一声, 皱起眉有些不满地看向江寻鹤, 下颌半扬着一副骄矜的模样小声道:“江寻鹤, 疼。”
江寻鹤的目光在听到的那一瞬变得晦暗难名, 透着一点幽深的光感,手上的力道没有立刻松懈开, 沈瑞也没有再出言催促,而是由着他捏了片刻后才稍稍松开一点点。
只有那么一点,但是给将要窒息之人灌入一口的气息,总归是不够支撑着将胸膛鼓起的, 反倒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诱哄与挑逗。
勾得手下的人向上探取,汲汲地索求, 才好叫他能借机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扯得更近一些才好。
但他手上之人从不是那些个会卑躬屈膝地求饶之人, 他对其也从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掌控, 便如现下他虽然以一种绝对的姿态拿捏着,但他自己却很清楚, 两人之间处于低姿态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沈瑞还在般抬着眼皮看他,好像方才喊疼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又好像那句呼痛原本也不过是鬼把戏的一种。
江寻鹤轻轻叹出一口气,带着一点薄茧的指腹小心摩挲着那处泛红的皮肉,精细的程度好似他一不小心便能将手下的玉石蹭掉一块碎渣般。
“是我的错。”
他嘴上认着错,但手上却半点要撤开的意思都没有。
沈瑞安心地感受着他这点旁日里隐藏着的不同,忽然唇角上扬,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问道:“这便是太傅所说的‘只是替太子来瞧瞧我’?”
他抬起手捏住了江寻鹤捏在他下颌的那只手的衣袖,官袍袖口绣着点精细的纹样,摸起来沙沙地磨人,他故意慢慢地搓动了一下,好似在故意提醒江寻鹤时如何一回府连官袍都来不及换下便到了他的院子的。
紧接着,手指又从袖子上撤开,攀附上手腕的皮肉以及那块红玛瑙坠子,冰凉温热交叠之间哪里像是盘问,反倒更像是在调情。
江寻鹤鸦青色的睫毛垂下,轻轻地颤动着,好似手腕上的动作叫他有多承受不住一般。
沈瑞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欣赏着他的这点失态,明明眼底早就已经兴致勃发,但面上仍是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好像江寻鹤现下会生出的这些反应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江寻鹤知道他想要听些什么,他心思生得这般恶劣,摆出的这般招人的姿态也不过是周旋着引人上钩,但他自己分明是游离于水面之上的,那些湿润与脏污他都半点不沾身。
只是颇有耐心地抛出一点点饵料,然后兴致盎然地盯着水面水下的动静,看着那些个人事物为着这点饵料争夺不休、生死残杀,最后分辨出一个的胜者走到他面前,他再好似施舍一般给予丁点儿的善意,好叫这蠢笨的的胜者全身心地献祭给他。
现下,江寻鹤就是这个被他用饵料紧紧钓住的得胜者,但之前那些虚假的程序已经简化掉许多,江寻鹤心中大抵明白,这是对他这张脸的独特优待。
即便眼前的人再怎么恶劣不堪,但是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总是带有一点不容易被察觉的迷恋。
沈瑞侧过一点头,他唇边的那小块细嫩的皮肉刚好擦在江寻鹤的指腹上,感受到那手指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小霸王更是得了趣,毫不吝啬地将这磨蹭的幅度扩大到自己的双唇。
他的唇上还沾着一点方才饮茶时的水渍,离得那样近,叫江寻鹤几乎能闻到一点葡萄的甜腻味道。
江寻鹤知道他想要听到些什么,这些所谓的拷问不过是为着遮掩其中包藏的那点坏心思,答案究竟是什么样的这小霸王压根半点不在意。
他说想要的无非是借着这个由头,向下逐一凿破,然后听着这个在水下决斗而出的得胜者向他宣泄自己全部的肮脏心思。
最好是崩溃地跪在他面前,向他竭力地展示自己的爱恋与痴迷,再用长刀将胸腔破开,将鲜红的心脏掏出来双手捧着奉献于他面前,将自己一身温热的血液洒满他的庭院,给他青色的石砖添上些艳丽的颜色。
彼时青年便会眉眼之间含带着一点鼓励式的笑意,无声地催促着他继续展示,直到他将一切心境全都剖白,青年便会似有些满足又似有些遗憾地轻轻拍拍他,随后一边用绢帕矜贵地擦拭手指,一边转身再不回头。
可以说沈瑞的这些恶劣的性情,江寻鹤真是再清楚不过,他用一种似而非似的暧昧湿润的态度游离在世人之间,好像是来拯救每一个陷入深渊之人的,实则不过是催促着,再冷眼瞧着世人为着他主动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