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186)
“听闻殿下不知为何,这些时日兴起了想要出宫的心思,几次溜了出去,虽身后跟了许多侍卫,但到底是不安全。”
明帝顿时沉下了脸色,怒斥道:“胡闹,他整日不思听学,倒是日日想着往外跑,身为储君成何体统!”
春和一惊,连声道:“陛下息怒,殿下年幼,贪玩也是常情……”
“年幼?”明帝沉声反问了句:“且先不说他早已经不是懵懂稚子,身为储君,自然不可如外面的闲散富人般不懂事,他这般让朕如何将放心将江山托付给他。”
明帝越说便越觉着心中忧愁,他先前对世家的谋算而今显然已经在景王的干扰下转成虚影,只怕百年后未必便能交给萧明锦一个多清平的江山。
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不过略有守成之才,若是将他深陷于世家之中,只怕是要无能转圜的。偏他近日也不知缘由,越发地不求上进,现下竟流连于宫外。
他疲倦地摇了摇头道:“传朕的旨意,叫他在东宫好生思过,不要再出宫了。”
待到景王离京,朝野之内安定了,他再去好好约束吧。
春和得了旨意不敢耽搁,连忙便去了东宫。
萧明锦正窝在床榻上看去往云山的地图,掰着手指谋算着要如何过去才最稳当,甚至还畅想了下待到他找到冷亭居士之时,父皇会如何夸赞他。
听着殿外传来了声响,他连忙将地图塞到了枕头下面,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殿下,春和公公来了。”
春和看着面前穿着寝衣的小殿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奴是来传陛下旨意的,陛下听闻殿下近些时日总是出宫,担忧殿下安危,命殿下近日还是不要再出宫了。”
萧明锦原本还当是父皇忙完了终于想起他来了,还想着定然要先拿一番乔,却不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话,面上的笑容顿时便收敛住了。
片刻后,才有些僵硬道:“父皇为何不来见孤?”
春和微叹道:“陛下近日事务繁忙,过几日定然会来看殿下的。”
萧明锦垂下眼,嘴角也向下耷拉着,露出一点苦相来,但很快就被他收拾了起来:“孤知道了,会在宫中好好反思的。”
春和听见他一言挑破了,“哎哎”了两声想要阻拦,却又在同萧明锦对上目光时说不出口了,片刻后只能劝慰道:“陛下也是因着朝中事务烦忧吗,殿下还是勿要再触怒陛下了。”
萧明锦撇了下嘴道:“知晓了,你且回去复命吧。”
春和没法子,只能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萧明锦在地中央站了许久才挪了挪脚步,重新回了床榻上,再将那地图掏出来的时候,心中再没了先前时的兴致。
只觉着自己竹篮打水,全成了一番空欢喜。
门扇被轻轻扣响,萧明锦猜到了来人是谁,因而只闷声闷气道:“进来吧。”
安平手持一根蜡烛将门扇打开个缝隙闪身进来,见着他面色不快便轻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明锦抬了抬袖子,不动声色地擦掉了眼角的水渍,故作不在意道:“不过是忽然想起我来了,便差人来痛骂一顿罢了。”
安平闻言目光微动,面上却是不显:“陛下想来也是忧心殿下。”
他缓缓走到了萧明锦身侧,不动声色地劝慰道:“殿下与其生闷气,倒不如先将冷亭居士寻到,陛下彼时定然会明白殿下今日用心,日后因也就不会这样了。”
萧明锦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地图,颔首道:“你说得对,孤一定要亲自去趟云山。”
第165章
萧明锦要寻冷亭居士的打算也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而今只不过催着手下的人将事情更快地推上日程罢了。
到底年幼,做事总归是有些顾了头便顾不上尾巴的嫌疑,好在身边还有个安平, 小心提醒了句;还是要隐蔽些,若是被陛下发觉了,只怕就算是寻到了, 也算不得什么惊喜了。
萧明锦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就等着这件事情办成了好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若是被人提前走露了风声, 只怕就要大打折扣。因而听了安平的话,便将事情藏得更严密了些,就连沈瑞都没有透露一句。
但到底是要碍于明帝给他下的禁足地旨意, 硬是让他亲自溜出宫这件事变得难上加难, 平白地又拖延了好些时日出去。
在他折腾的这些时日里, 朝堂之上倒是折腾出了不少的动静, 既然不能盯着某个世家下手,倒不如将朝堂上的奸佞贪官清洗一遭, 平等地伤害每一方势力。
明帝捏着个贪污的错处,拔起萝卜带起泥,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先收拾了好大一波朝臣入狱, 个个以重刑论处。
“靖云以为,陛下这是什么用意?”
陆思衡将手中的茶盏向前推了推, 抬眼看向倚在江寻鹤身侧的沈瑞, 语调稀松平常, 倒是听不出什么旁的用意来。
但江寻鹤却很敏锐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没说什么。
沈瑞还懒散得研究着手中的玉坠子,闻言嗤笑了声道:“逼急了,寻些旁的出路罢了。”
若换做是旁人,未必没有狗急跳墙亦或者是泄愤的嫌疑。
但明帝能在夺嫡之间胜出,所依仗的也绝非只是萧瑜兰的联姻,他在皇位上坐了这么些年,世家始终维系在一个微妙的状态之下,可见其手段。
更何况此番行动如此雷厉风行,定然是早有预谋的。
“只是君心难测,我们现下也只能等,只有等到了下一步,才能知晓咱们这位陛下心中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沈瑞心中清楚,陆思衡也未必便是真的想听自己心中究竟有什么看法,而今句句都要听自己分说,说白了无非是想从他这里拉着沈家一并下水罢了。
毕竟明帝先前可是被陆家借着景王的势狠狠地摆了一道,若是不能同其他世家联合起来,只怕便要被打击了。
沈瑞瞧了半天,总算是研究明白那玉坠子中间是如何雕刻的了,顿时便失了兴趣,转手塞进了江寻鹤手中。
“不过现下既然没动到我们,便说明陛下而今还没有破釜沉舟的心思,且等着吧,一时三刻我们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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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陆思衡,沈瑞才重新倚靠在藤椅上,取了帕子遮在脸上挡住了光,合着眼养神道:“跟太聪明的人说话也是心累,两个字之间便不知道要塞进去多少心思。”
江寻鹤抬手将食指搭在他的额角,轻轻碾着。
他手指凉,揉起额角来倒是消除了不少的疲乏,沈瑞在软垫上挪了挪脑袋总归是不舒服,干脆支起身子将头枕在江寻鹤的腿上,压了压才终于算是满意。
他这些时日又回到了无人看管的境地,不知萧明锦在宫中又闹出了什么动静,明帝大约实在是怕他进宫再将汴朝唯一的这么个太子彻底教坏了,在宝贝儿子和面子工程之中犹豫了没多久,就果断放弃了“烂泥扒墙”的浩荡工程,再不用他进宫听学。
最后还要顾忌着沈家的面子,叮嘱江寻鹤素日里定要多往沈家去——一对一线下辅导。
明摆着是真的被这次的阵仗唬住了,就连从前万般属意的爱臣,而今也巴巴地往狼窝送进来了。
虽说的确是平白地便宜了江寻鹤吧。
想起这个,沈瑞下意识扶了扶腰,而后又生怕自己落了下乘般收回了手,只是半遮掩倒:“太子那边近日如何了?”
江寻鹤垂眼给他揉着额角,动作轻柔,闻言道:“虽也还算是用心,但已经远不如从前了,心中大约是惦记着什么事情,但课业倒也没落下。”
沈瑞倒是没太担心他的课业,至少原主是真恶毒纨绔,萧明锦那般不过算是聪明小孩从小就叛逆罢了,上不得擂台。
而今听了江寻鹤的话微微皱眉道:“虽说他这个年纪别说只是心中想着什么事情了,就是怀情也没什么特殊的,但赶在这个时间总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若是换做平常,萧明锦就算是闹出的动静再大一点也无所谓,但偏偏而今景王就留在中都之中,很难将这件事同他掰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