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70)
叶梅芸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轻轻皱起眉道:“怎么了这是?”
她连忙道:“劳夫人关心,妾无碍。”
叶梅芸并不得楚泓的喜爱,但却又偏宠她,因而平日里或直接或间接的没少给叶梅芸难堪,就连外面的人都说,叶梅芸正头娘子做得也不过是个虚名。
现下若是她知晓了自己被三爷厌弃,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手段等着自己的。
自以为想清楚了的元香凝自然是半个字都不想透露,只巴不得叶梅芸赶紧放她走,不要再纠缠。
叶梅芸见她不肯说实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她眉眼生得英气,现下瞧起来很是叫人心惊。
她随手指了个婆子道:“你来。”
被指到的婆子紧紧地合了合眼,一副好生倒霉的样子,她偷偷转头看向元香凝,接收着她的颜色。
却不防叶梅芸身边的丫鬟冷笑了一声,警告道:“嬷嬷最好是想清楚了,夫人的手段你是知晓的。”
那嬷嬷顿时慌了神,中都之内谁人不晓那叶梅芸在闺之时便掌管了管家钥匙,叶家那些个妖邪不断的妾室丫鬟待到她出嫁之时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就连现在已经出嫁多少年了,娘家的账册还要月月拿来给她过目,依着她一个外嫁女的身份,休说中都之内,就是满汴朝也是独一份的。
更别说,现下三爷被折腾成了那样,能活到几日还不知晓呢,只怕就算好了之后,也不见得还有心思宠幸元姨娘,再依着夫人的强势,这三房往后是谁的天下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嬷嬷立刻心中做出了阵营的抉择,半点不看元香凝的目光,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方才姨娘进了屋子,三爷动了怒,将汤药砸在了姨娘背上。”
她这话说得微妙,院子中谁不知晓楚泓之所以会动怒是因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嬷嬷说得却好像是元香凝将人惹生气了似的。
她说完这话后,立刻抬起头看向叶梅芸,一副求赏赐的模样。
却不料叶梅芸根本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元香凝身上:“平日里也就罢了,现下倒还有胆子往前凑?”
元香凝本就心慌委屈,听闻叶梅芸这话,顿时便以为是在嘲讽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没将泪水流出来,只是哀哀道:“老爷待妾恩重如山,妾自然是要照顾老爷的。”
叶梅芸看着她那副小可怜的模样,心中却更动怒几分,嗤笑一声道:“恩重如山?你倒是会给他脸上贴金。”
元香凝迷茫地抬头看向她,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毕竟府中人人知晓当时她被赌鬼哥哥卖到了青楼里,是楚泓将她赎买出来的。
她半是报恩半是为自己寻个依傍,才给楚泓做了妾室。
但叶梅芸的话却好似这其中另有隐情似的,她看向叶梅芸鼓起勇气小声道:“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但叶梅芸显然不想同她在这话上纠缠,只吩咐道:“去寻女医来给她瞧瞧,别留了疤。”
元香凝身后的丫鬟连声应下,自是没有不从的。
叶梅芸也不再管她们,抬脚便要往屋子里走,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却笑盈盈地看向那方才回话的婆子道:“嬷嬷真是好口舌。”
那婆子明显觉出情景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能尴尬笑着道:“哪里那里,姑娘谬赞。”
丫鬟却将笑意收敛了起来,她是叶梅芸的陪嫁丫头,跟在身边伺候不知多少年了,唇角一绷紧,便露出些不怒自威的模样来。
“夫人一早就给诸位立过规矩,最讨厌的便是搬弄是非、玩弄口舌之人,若有违者便即刻发卖。”
她这话不单是说给那婆子听的,更多的是用来杀鸡儆猴、提点其他人的。
院子中人顿时变了脸色,那婆子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当即便要跪下抱着那丫鬟的腿求饶。
却不防那丫鬟往后退了一步,叫她扑了个空,唇角勾起一个疏离的笑意:“嬷嬷这般有本事,咱们府中可是留不住你。”
那婆子见没了余地,顿时便撒起泼来,高喊道:“你凭什么发卖我,我是跟着老夫人那个时候过来的,老夫人尚且没有发卖我,你凭什么?”
丫鬟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垂眼看着她,好似在看一具死尸,毕竟在叶家时这样的人她不知见了多少,也不知道处置了多少,自从夫人嫁到楚家来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般不怕死的了。
丫鬟伸出手,看着那些院子中丫鬟小厮们面色上的不自然,轻轻吹了吹本就一尘不染的指甲,心中有些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麻烦啊,若是换在从前,直接打杀了就是了,现在还要同她们将话说清楚了,不知多费了多少气力。
“府中规矩是比着其他家宽松了许多,但老夫人也说过,院子里的事是任由夫人打理的,你们既然是这院子里的,便无论是在何处都要守夫人的规矩。”
说罢,她略俯下身子看向那婆子道:“总不会有那没脑子的会以为自己在老夫人心中比夫人重要些吧。”
那婆子闻言彻底卸了力,瘫倒在地上,面色怔愣说不出话来。
丫鬟这便处置着,可方才婆子那声高喊却将元香凝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看着叶梅芸小声提醒道:“三爷不让人吵闹的。”
叶梅芸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叶梅芸身量修长,比她高出了许多,垂眼看着她时,身上那种威压感便更强烈了几分。
元香凝提醒完之后就后悔了,借着擦拭脖颈上水渍的动作,用帕子轻轻遮住了自己的嘴,无声地讨好叶梅芸。
叶梅芸瞧见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虽然面上不显,但眼中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这吵闹了半天,你可听见他吱声了?”
元香凝眨了眨眼,仔细分辨片刻,却发现屋中静得好似连个活人都没有似的,心中顿时升腾出几分委屈。
方才对待她时便是百般的诘责,现下夫人来了却又半句话都不敢说,这其中的差距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叶梅芸见她一声不吭地又要掉眼泪,微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先一步替她擦了泪,轻声道:“背上的伤不疼了?”
元香凝这会儿倒是顾不上害怕了,只能闻见置于她鼻端的帕子上那股子冷梅清香,闻言委委屈屈地小声哼道:“疼。”
叶梅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便回去叫女医瞧瞧,好好吃药,若是再都倒了,背上留了疤,夏天便穿不得那几件月影纱的裙子了。”
元香凝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不爱喝药都倒了!
她使劲眨了眨眼,试图从叶梅芸脸上瞧出些什么来,却终究只是徒劳,叶梅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回去吧,人死之前不必来了。”
元香凝悄悄咽了咽,没敢吱声。好在叶梅芸看起来也不是十分在意,越过她径直进了屋子,房门被从里面关上,阻隔了大半的声响。
任凭元香凝离得近,也只听见了叶梅芸进去的第一句话。
“这般有气力,看来昨夜还是没累到。怎得?今日还要给你寻几个人做个添补?”
元香凝下意识缩了缩肩,救命,好恐怖!
第064章
元香凝恨不得寻个人帮自己捂住了耳朵, 屋中的话越听越叫她心惊,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看似荒唐的揣测出来。
但还不待她将心中的猜测落到实处,就瞧见那婆子突然发了狠, 又哭又闹地,好想是知晓了自己已然没了更好的出路,干脆将叶梅芸一并拉下水才好的样子。
元香凝下意识皱起了眉, 即便她知晓自己对于叶梅芸而言从不是什么利益上的盟友, 甚至往更深了去说,就是列出一句仇敌也未尝不可。
但没个缘由的, 她心中忽而想起方才叶梅芸替她擦泪时,那帕子上浅淡的冷梅香。
院中的丫鬟婆子看似低着头听管教,实质上也在偷偷注意着她的动静, 好似在考量她同叶梅芸之间的胜负。
但她们却算错了一点, 那便是所谓的得宠、争权, 与她而言都不算重要, 她所要的不过是安安定定地活着,这一点同刚进府中时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