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不如食软饭(77)
哪怕尸骸遍地,他也根本不会生出半分同情,他自己早就说过的,他就是这中都之内顶顶恶劣的纨绔啊,是世人自己被蒙蔽了,哪里能怪到他身上呢。
江寻鹤抬眼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目光,心中很清楚,一旦他主动展现了这些,沈瑞欣赏完后就会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去,半点目光都不会再施舍到他身上。
江寻鹤轻声道:“自然不是。”
下一瞬,他瞧见沈瑞的眼睛似乎都亮了几分,目光中已经毫不矜持地带着几分催促的意思。
江寻鹤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阿瑞同我亦是师生情深,更何况又帮我许多,我便是有些私心在这其中,也是人之常情。”
沈瑞唇角的笑意忽然顿住,他盯着江寻鹤看了半晌,唇角缓缓绷直了,眼中满是一种狸奴被戏耍了之后的不满与恼怒。
片刻后,他有些凉薄地掀了掀唇角,意味不明地问道:“是吗?”
但他问出这话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到江寻鹤怎样的答复,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莫名的开场。
他垂下眼看着拖在自己唇边的手指,江寻鹤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怨怒似乎更盛了几分,若是能够化成实质,大约现下两人之间已经见了血。
江寻鹤很清楚,这是为着他方才使得自己更快上钩磨蹭着抛出一点甜头而懊悔。
“江寻鹤。”
沈瑞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江寻鹤睫毛下意识轻轻颤动了一下,脏腑之间好似突然松懈一点,即便现下这些推拒是为了更长久的筹谋,但在听到沈瑞唤他名字的一瞬间,他还是下意识地展现出了一点趋向性。
甚至如果不是他深知沈瑞的恶劣本性,他还会表露得更显眼些,最好是拢成一处毫无缝隙的地界,将人完全拘禁在其中,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就算为此,需要他先付出类似于死亡这种微不足道的代价也可以。
但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故作不知情,淡淡地应承一句:“嗯。”
下一刻,沈瑞握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方才还紧贴着他指腹的双唇微启开,露出尖锐的牙齿,猛地咬在他拇指下的那一处皮肉上。
半点收着力道的意思也没有,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咬在上面,好似在发泄着些什么。
随着疼痛一并向上蔓延的更多的是一种温热的体感,江寻鹤难以自抑地滚了滚喉咙,他在这泄愤似的痛楚之间寻到了一点不被抛舍的可能。
下一刻,那尖牙缓缓撤开,沈瑞的唇瓣上还沾着一点鲜红的血渍,将那副面容映衬出一种极度的艳丽。
沈瑞微微仰起头看向他,双唇之间探出了一点舌尖,将血珠舔舐进口中,他语调疏离冷淡,但江寻鹤仍然从中听到了一丝不满的发泄。
“我说过,疼。”
方才也不见他又多催促,现下不过是没占到便宜,便借着这个由头来报复罢了。
既幼稚又恶劣的小把戏。
江寻鹤轻笑了一声:“嗯,是我疏忽了。”
他将手松开,沈瑞皮肤白,那块的皮肉早在他长时间的揉搓下,红得吓人,同他唇上的那点血渍交映着,显得惨兮兮的。
江寻鹤的目光在上面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摆出这般可怜的模样,实则不过是最后一点引诱人的把戏罢了。
而且,那血珠分明是江寻鹤的。
哪里就成了他装乖卖惨的工具呢?
他探出指尖,将沈瑞唇上的血珠轻轻擦去,但已经有一点干涸了,紧紧地贴在唇瓣上,好似一种长久的、无声的依附。
江寻鹤手上还向下淌出一道血迹,将系着红玛瑙坠子的绳子都平添了几分颜色,最后蜿蜿蜒蜒地沾湿了沈瑞方才捏过的那一处官袍上的绣纹。
三色的纹样最后被血迹浸透成一种暗淡的绛紫色,仿佛在宣告着其主人的沉沦,只是这点意味沈瑞却半分不知晓。
江寻鹤收回手指,看着指腹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和那个清楚、齐整的牙印轻笑了一声:“那今夜,我便在屋中等着阿瑞前来。”
第069章
等到管湘君在春珂的搀扶下进了院子时, 院子中已经只剩沈瑞一人支着身子坐在藤椅上。
青色的石砖上湿了一块深色的污渍,旁边是碎掉的茶盏,瓷片裂口之间能看出白色的边沿, 周遭还散了几颗圆滚滚的葡萄。
沿着一地的狼藉看上去,沈瑞手指在覆上轻轻敲动,冷眼瞧着这一片, 面上明显还带着些笑意, 但却半点不进眼底。
管湘君脚步下意识一顿,凝眉斟酌了一番此事之间可是出了些什么漏洞, 但一应的事由皆是由着两人商议的,即便有些细微之处的差错,也是在个框架之内, 大约是不会致使沈瑞这般生气的。
管湘君理了理事态之后, 也没过多的心忧, 反而是轻笑了一声, 走近了道:“沈公子这是又在谁身上惹了气?瞧着眉毛眼睛都要皱成一团儿了。”
沈瑞略挑了挑眉抬眼看过来,面上莫名显出了一副刻薄相来, 唇边探出一点牙尖:“倒是不如楚夫人好心情。”
尾调微微上扬,摆明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原本还没个头绪的管湘君心中突然升腾出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东家似乎现下正住在沈家。
且这院子里的狼狈场景, 怎么瞧怎么像是得胜的那一个已经畅快地走了,剩下这一个憋了一腔的怨气却又没地儿发泄。
只能鼓着腮, 折腾这些个物件儿, 若是碰见了谁撞了上来, 便是数着他倒霉了。
这会儿倒是不见他平日里那副万事都洞察筹谋的神情,但却更像是世人眼中的沈靖云, 幼稚又顽劣。
没缘由地说了不中听的话,唇角就会稍稍绷紧,昭示着他那点委实所剩无几的愧疚之心,大约是想要找补,目光沿着管湘君的身量打探了一番,冷着声道:“腿怎么了?”
知晓他心性的明白是大约是为了找补勉强施舍出来的关心,不清楚的还要以为他那未尽的半句是:若是没折,便再寻个人给打折了才好。
管湘君笑着在他身旁坐下,春珰已经新沏了茶送过来,两只描金的海棠纹样茶盏落在桌案上,她看了一眼打趣道:“可惜了,凑不成一套了。”
缺的那一只正碎成不知多少个残片在地上躺了个安详。
沈瑞端起茶盏,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随口道:“因着谁破的,便折了银子叫他赔上便成了。”
管湘君颇认同的颔了颔首,心下想着依着东家那副做派,大约沈瑞叫他重新陪个纯金的也是能够应允的。
但放在江寻鹤现下的身家上折算,够他给沈瑞当牛做马个三年五载的。
管湘君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意会,随后便不懂声色地将话题转圜了过去。
“府中的事宜都已经打点好了,老夫人虽大致猜中了,但也清楚现下没有什么比楚家的利益更重要的了。”
“楚家今日势弱一分,明日便会被中都城内那些时刻紧盯着的撕咬下一寸。”
她分明说的是这中都之内最残忍的现状,但唇角却仍是微微上扬着,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好似这些个东西对她半分也影响不得似的。
全不似她从前百般顾虑的时候,沈瑞挑了挑眉,他倒是不信只一个楚泓便可兴起这般大转变,楚家大约是有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权力更迭。
但他却并没有追问,楚家的境况绝不是几年之内便可转圜的,中都之内也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沈瑞更适合做盟友,因而管湘君的势力越是兴盛,他的利润便越大。
总有些东西,静观其变即可。
二人说话之间,跟着管湘君来的仆役已经将几大箱赔礼一一搬动进来了,春珂得了眼色上前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各色的稀罕物件儿。
世家之内的人情往来无非就是那些个东西,金银玉器、绸缎珍宝,偶有哪个喜欢附庸风雅的大约还能送些名家书画,总归是逃不出这些东西。
沈瑞自小生辰收到的就已经堆了满满一个库房了,若不是有人常常清点打理,只怕光是腐坏就已经不知凡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