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行(93)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了渡走路悄无声息,不知听了多久。
林霰侧过身,看见了渡从树后走了过来:“我的意思是,不同时机做不同的事。扳倒大公主时要将西海通航的后果对皇上讲明,告诉他大历西南口一旦暴露在外,回讫极有可能与西南蛮夷联手侵略中原。可凡事有两面,对于赤禹和幽泽来说,开战不仅劳民伤财,大历这块骨头究竟啃不啃得下来还要打一个问号。他们究竟是更愿意与回讫联合,还是更愿意臣服大历,王爷,这是你需要做的事。”
了渡缓缓走到林霰面前,忖度道:“先生以为,我们应当拉拢赤禹和幽泽?”
林霰说:“钱已花了,航道也建了,与其弃之不用,不如借此打通沿线各国。大历是块不畏战的肥肉,赤禹幽泽盛产药材丝绸,恰好可以补足大历在这块的空缺,而海上诸国海鲜鱼类富足,也可满足大历口腹需要。他们给东西,我们给钱,航道建成后,来往交易,带动西南沿线经济,对我们说,百利而无一害。”
了渡了然一笑:“先生好远见。”
“这些是我为王爷准备的见面礼,也是王爷重回长陵的垫脚石。”
如果能劝服赵渊接受这条航道,长久来看,不仅于经济有利,还于政情有利,百姓最厌恶战争,更于民心有利。
了渡说道:“父皇性情多疑,我既离开长陵,贸然回去,恐怕会招致猜忌。”
“这个王爷不必担心。”林霰掩唇轻咳,“请神节在即,请王爷务必下山,我一定让王爷名正言顺的回到长陵宫。”
了渡取出长陵来的信帖,笑道:“刚巧将它带了回来,今年正是轮到我下山。”
林霰此行目的达到,不便久留,与了渡约定长陵相见。
了渡亲自送他们离开。
山门外,了断石前,了渡两手交叠微微躬身,作了一个俗礼。
这种礼节通常见于权贵与谋士之间,代表尊敬,也代表了信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缔结盟约的象征。
“先生,天寒路远,万望当心。”
林霰回他一礼:“王爷请回吧。”
了渡点了点头,拍拍旁边霍松声的肩膀:“长陵见。”
霍松声与他挥手告别。
下山路比上山要好走一些,但林霰体弱,伤病未愈,走一段便要停下休息片刻。
霍松声本意要在山上多待一天,起码要等林霰身体好转再走,但林霰去意坚决,霍松声明白,他要赶时间。
霍松声体力极好,每当林霰脚步虚浮开始打摆子时便将他拽到背上,背他走上一截儿,待他缓一口气再放下,让他自己走。
终于到了山脚,天色已经见晚,山脚下一辆马车,一匹骏马,是他俩停放在这里的。
山民见了他们,觉得稀奇,打听道:“回澜寺真放你们进去了?”
霍松声摇头道:“没有,山门前坐了大半天,快冻死了。”
“我就说嘛,你们进不去的。”山民将马牵出来,“十五再来,可以先去镇上落脚。”
霍松声扶林霰上了车,自己并没有下去。
他对符尘耳语几句,报了一个地址,符尘高高扬起眉头,正要转身漏给林霰,霍松声又趴他耳边讲了一句:“我知道火蛇草的下落,就在南林。”
符尘立刻闭了嘴,飞快驾起马。
霍松声没个防备,一下被速度带倒,撞着车门摔了进去,就摔在林霰脚边。
林霰防止他撞到头,霍松声摔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托了一把对方的脖子。
霍松声爬起来,坐去林霰身边,将林霰的手炉塞给他:“刚找山民买的炭火,正热呢。”
林霰腿上搭着御寒的毯子,将手炉藏进去,手隔着厚厚的布料感受热意。
他靠在窗边,眼中闪过飞驰的景象。
霍松声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打扰林霰。他随身揣了一本解闷的小人书,正好路上看。
不知过了多久,林霰的眼睛被窗缝钻进来的细风吹得酸涩,便回头看了霍松声一眼。
那人手里还抱着书,人已经歪着睡着了。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霰将他的书抽走了,轻手轻脚打开车门,低声对符尘说:“回长陵。”
符尘还没来得及反应,林霰就已经被人勾着脖子拽回去了,霍松声关门前还说了句:“别听他的。”
林霰不仅是被霍松声勾着脖子拽回去的,拽回去之后还姿势怪异地坐在他的腿上。
林霰皱着眉:“霍松声。”
霍松声按着人不让动:“趁我睡觉搞什么小动作?”
林霰抵住霍松声的肩膀:“我没答应跟你回去。”
霍松声说:“从南林绕一下最多耽误一天,不妨碍你过请神节。”
林霰冷脸相对:“跟那个没关系。”
霍松声手就放在林霰腰上,上下刮了一刮:“那就当做陪我,我爹可能知道火蛇草的下落,不管怎样,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林霰腰上有块痒痒肉,霍松声很精准地在那里蹭。林霰躲了一下,视线直直看着霍松声。
“还是不能碰?”霍松声无辜地问。
林霰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霍松声往后靠一点,又贴着他的腰线稍微用力按了按。
林霰吸了一口气,同时按住他的手:“你不要得寸进尺。”
霍松声从前得寸进尺的时候太多了,越被警告越要做,如今却懂得见好就收。
他眦着嘴笑,头顶着林霰的胳膊,瞎蹭:“那你跟我回家吗?”
这人小时候便能撒娇,长大后撒娇的功夫更是练的炉火纯青,不过十年没用过这招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林霰推开他的脸,动了下:“让我下去。”
霍松声又问一遍:“跟不跟我回家啊?”
嘴上问着,手已经很老实的放开了,让林霰坐了回去。
霍松声快要靠在林霰肩膀上:“哥,你跟我回家吗?”
林霰猛地转过头,肉眼可见地瞪大了眼睛,看霍松声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疯了吗。
俩人出生只差了一天,大概是年长的都想体验做哥的快感,早一天出生的那位从小逼迫霍松声喊哥,还不止一次扬言,只要霍松声喊一次,让他干啥都答应,奈何霍小侯爷在这点上非常坚持己见,认为早一天晚一天等于没差,从没让他如愿过。
霍松声对林霰的反应非常欣喜,张了张嘴,还想再叫一声,林霰提前捂住他的嘴:“安静。”
霍松声扯开林霰的手:“你答应我,我就不吵你了。”
林霰拿他简直没办法。
霍松声眼见着目的达到,欠不兮兮地还要往前凑:“你是答应了吗?”
林霰只想把耳朵堵住,他不听不看,干脆两眼一闭,睡觉了。
--------------------
小侯爷为了回家使尽浑身解数
第七十四章
马车在清晨时分终于抵达南林。
林霰躺在霍松声腿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他还在持续不断的发着低烧。半夜的时候,他冷地发抖,人也有些不清醒,霍松声担忧地抱着他,不停地抚摸他额角毛绒绒的碎发。
这个时辰卖早点的店铺已经开门,热腾腾的肉包子香味飘出很远。
符尘赶了一夜路,快饿惨了,在包子店门口停下来,跳下车,手伸到窗户缝底下找霍松声要钱买吃的。
霍松声给他几个铜板,使唤他跑腿:“买完包子去前面打包一份蜂蜜烤奶。”
给钱的就是大爷,符尘果断去了,过一会回来,把包子和烤奶送到车里。
符尘疑惑地看向林霰:“先生还没醒吗?”
林霰觉少且轻,很少这样还能睡得着。
霍松声说:“夜里一直没安生,快天亮才睡熟。”
南林在大历南方,冬天要比别处稍微好过一点,冷是冷的,但风不似其他地方那么刮人。他们一路从山道上走,夜里温度低,林霰的身体无法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