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8)
作者:回南雀
时间:2025-01-20 11:56
标签:强制 狗血
我们这趟搬运的照片少说也有100寸,相框又是实木的,重量相当可观,我为了保险起见,两只手都用上了。
感到左手有些酸胀,我提议道:“小王,我们前面休息一下吧。”
“行,那我说一二三咱们慢慢一起放。”小王道。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我看到远远走过来几个人。再仔细一看,三个都是认识的,分别是沈鹜年、白祁轩还有许美晴,唯一一个不认识的,五十岁左右,看着就像个领导。
“老师放心,这次的展每个环节我和鹜年都抓得很紧,不会有问题的。”白祁轩恭敬地对那中年人道。
“你们两个,我自然是放心的。”中年人微笑颔首。
“……二、三!”
我太专注于白祁轩他们,以至于错过了小王那边的信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分量一重,相框立即脱手而出,砸到了地上。
“咔嚓!”
相框散架的脆响不仅叫我心惊,也吸引到了白祁轩他们的注意。
“你们怎么搞的?”白祁轩大步朝我们走来,脸色难看异常,毕竟他刚才还夸下海口,说一切不会有问题。
相框碎裂,直接勾坏了里头的相纸,一道白色的裂痕犹如天堑般将照片分成了大小两部分。
小王也是吓得不轻:“不……不关我事啊,我让他慢慢放的啊!”
“你知道这幅作品多珍贵吗?”白祁轩一把抓过我的左手,力道大到我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
闯祸了。
疼痛加上惊惧,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对不起,我……我会赔的!”
“你赔……”忽然,白祁轩话音一止,注视着我的双眼,脸上闪过实打实的震惊,“钟艾?”
场馆里粉尘比较多,为了呼吸道健康,大多数人都戴着口罩工作,我也不例外,这也就导致了白祁轩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我。
可这种情况下的相认,还不如不要认出来。
我用力抽着手,弄坏东西的无措加上被喜欢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认出来的羞耻感,让我开始语无伦次。
“我……我不是……”
“什么不是,你明明……”
拉扯间,一只大手忽地落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施压:“祁轩,不要吓到小孩子。”
沈鹜年说着,另一只手去扯白祁轩的胳膊。
他的手本就骨节分明,手背覆着青色的血管,稍一用力,青筋鼓起,看起来力量十足。
白祁轩痛哼了一声,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对我的钳制。
沈鹜年揽着我的肩膀,将我带离白祁轩:“这里不用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我看了看地上残破的相框,咬紧了唇。
“乖,我来解决。”他低声在我耳边耳语,将我往展厅出口处推了推。
我点点头,没有去看白祁轩和其他人,低头快步走出了展厅。
我一路越走越快,没有去休息室,而是找了一处杂物间待着——这会儿,我实在不想跟其他人重复一遍刚才的遭遇。
杂物间堆满了各种工具耗材,空气中充满着灰尘的味道。
我拉下口罩,找了角落处一只横陈着的展柜坐下。
眼泪不听话地从眼眶里一颗接一颗落下,我忍着声音,拿它们毫无办法,只能任其肆意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一会儿,停一会儿,每当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又会因为想到白祁轩,想到刚才的事而再次伤心流泪。
真倒霉啊,每次都好倒霉。
爸爸妈妈说没就没了,寄人篱下,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整天饭也吃不饱,好不容易找了个时薪40的工作,还把人家老贵的照片弄坏了……
我抹着擦不完的眼泪,哭得眼前一片模糊,而沈鹜年就是在这时候找到我的。
他推开杂物间的门,大咧咧走进来,完全无视我的狼狈与窘迫。
“可找到你了,你真会藏啊。”灰尘的味道被花香掩盖,他缓缓走向我。
我完全没做好准备面对他,只是垂着脸,等待这波眼泪赶快平复。
沈鹜年在我面前站定,静了会儿,忽然抬起手:“你哪里都小小的,眼泪倒是很大颗。”
说着食指弯曲,刮下一滴挂在我面颊上的眼泪。
第5章 这样就难受了?
什么啊这个人……
我抬头怒视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要先哭好还是先骂他好。
“别哭了,流那么多眼泪,小心脱水。”沈鹜年捻了捻手指,将那滴泪碾碎在指间。
“……多浪费。”
这跟浪不浪费有什么关系?最后几个字他说得颇为含糊,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但被他这一打岔,我也没心思哭了,用衣袖抹去眼泪,问出了自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那幅……那幅照片要多少钱?我弄坏的,我会赔的,就是……”哭得久了,鼻子不通气,我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能不能分期还?”
沈鹜年似乎是被我逗笑了:“你来还?”
我垂下眼:“嗯,我来还。”
额前微风拂过,眨眼间,沈鹜年单膝跪到我面前,牵起了我的左手。
“200万。”他语气平平地爆出一个价。
我瞬间睁大眼,脑子只觉得嗡地一下,整个人都被这个价格吓呆了。
200万??
时薪40的兼职,可以买我50000个小时……
“200万……”我梦呓般重复着这一天文数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在刹那间抽离了,身体的温度急速下降,手心不一会儿便出了一层冷汗。
“还还吗?”沈鹜年细细检查着我的腕骨,从掌心一路抚到指尖。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脑子都是“200万200万200万”,一时只是乖乖摊开手掌任他检查。
200万确实很多,我也确实没钱,但这并不能作为我推卸责任的理由。贫穷只是我的生活状态,我不会将它当做耻辱,亦不会拿来成为武器。
我蜷起手指,指甲用力刻着掌心:“还的。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会还清的。”
父母在世时,做些小生意,开了一家早餐铺,每个月给供货的粮油店老板结钱,总是分文不差,非常及时。连粮油店老板都说,我家是付钱最爽快的,他从来不操心。
父亲常言,这世道谁都不容易的,要为别人多想想。
他们离世那天,也是因为台风天要来了,他们怕招牌不够牢固,吹跑了砸伤路人,所以晚上冒雨开电瓶车前去检查。结果台风没来,他们反倒在半道出了交通事故,被一辆大货车在转弯时卷进车轮。父亲当场没了,母亲ICU躺了十来天,也因器官衰竭没挺过来。
他们的追悼会上,粮油店老板红着眼眶将包着白纸的五百块钱塞到了我手里,特别叮嘱我要好好读书,要有出息,要像我父母一样,做个正直的人。
出不出息的另说,但我总不能辱没了父母的名声,成为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哎,骗你的。”沈鹜年叹息着掰开我的手,五指插进去,抻开指缝,“徐獒的第一场展,是我养父策划的。我养父当时已经是一位国际知名的策展人,算是他的伯乐。我作为恩人的孩子,亲自打电话给他赔礼道歉,他再怎么样也会买一些账的。”
“已经说好了,他会再打印一张照片寄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事态转变叫人实在无所适从,我怔怔看着他:“……不用赔了?”
“不用赔了,不过……”他拖长了音调,忽地扣紧十指,将我一把扯向他,“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距离骤然拉近,我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撑在他肩膀上。
白炽灯昏昧不清的光线下,哪怕温度并不低,所有的色彩也被渲染上了一层冷蓝的色调。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乱——视觉是冷的,感受却是热的;底色是冰,摸起来却很烫。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体温可以这样高,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其下旺盛的血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