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58)
“……”玛德,颜王智障。
顾长雪在心里暗骂完一句,动了下肩,才感觉到自己正坐在地上,背靠某种坚硬平整的东西。
那东西体积不大,就顾长雪的感觉,有点像……墓碑。
顾长雪:“……”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居然当真是块墓碑,他坐在无字的那一侧,另一边是一个已经被掘开的坑洞。
他挪了下屁股,正想撑着地站起来,好看清这碑是谁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件厚实的披风便从肩头滑落下来,堆叠在他腿上。
“?”哪来的披风。
顾长雪皱眉看去,便瞧见一片熟悉的霜银,再抬起头往正东方看,便瞧见某个熟悉到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的傻逼。
颜王已经换了一身白裳,大约是留守京都的玄银卫紧赶慢赶,终于将过冬的衣裳给他送来了。只是肩头空荡,原本搭在那儿的大氅现在正堆在顾长雪的腿上。
“……”顾长雪服气,不是病了十年,做不出这种“把孕夫点晕拐进密林里的坟墓旁,但是我还记得给他批了大氅”的傻逼事儿。
换个真孕夫,别说等到睁眼见“惊喜”了,就这么在雪地里坐着,恐怕也得大病一场。
他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的确没有第三个人,才撑着地敏捷地站起身:“这是哪儿?”
颜王侧过身,疏密有致的树影落在他的面庞上,一抹寒光掠过他深潭似的墨瞳。
是已出
喃颩
鞘的剑的反光。
“……”顾长雪止住脚步。
颜王站在原地顿了顿,居然收起了他持了不知多久,一直等待着顾长雪醒来的剑,拢着袖缓步走来。
剑虽归鞘,但刺骨的杀意却未消退。
偏偏这人做的事,和他满身迫人的杀气毫不匹配。
颜王抬起手,垂着眼将滑落的大氅重新披回顾长雪的肩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替顾长雪打着衣领的绳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他干净而弧度完美的指尖牵着系绳,微微用力,系绳贴着顾长雪的喉结慢慢收紧:“不知道,你还派九天来查?”
系绳被拉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紧度,便停顿了下来,颜王向前走了半步,呼吸在拉近的距离间彼此缠绕。
“小狸花是谁?司冰河是谁?”
第三十八章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庞上,掠起几分痒意。
顾长雪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背后的墓碑。
先前没来得及看,此时仔细端详,就发现这东西与其说是“墓碑”,不如说是一块被切割下来的岩石。
顾长雪扫了眼林间分布的裸岩,可以确定立碑的人完全是就地取材。
“你在想什么?”颜王出奇的有耐心。
“……”顾长雪条件反射地蹙了下眉,向后撤了一步。
他的右耳耳翼迅速泛开一片粉,被颜王方才的呼吸重点拂过的耳尖透着更深的胭红。
顾长雪皱着眉往后又撤了一步,拉开过近的距离:“朕在想这个立碑的人,似乎在立碑之前,根本没提前做任何准备。”
顾长雪若有所思:“正常人入葬,对墓碑的材质都有一定的要求,哪怕挑不起材质,至少墓碑的做工得齐整。这碑……”
歪七扭八,一看就没有任何做工可言。
要么是坟里的人死得突然,他才没做准备。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屑于为此人立碑,才草草了事。
顾长雪揉着耳朵,一边思索,一边绕到墓碑正面。
粗粝的石面上,刻着两行简短的字。虽有些潦草,却仍能看得出刻字的人字迹清峻有力:
【廖望君之墓
司冰河留】
这就是九天说的那块司冰河为廖望君立的墓碑?顾长雪下意识地看向已经被掘开的坑:“你查到什么了?”
九天始终找不到司冰河的踪迹,颜王能查到吗?
“……”颜王没搭话。
“……”顾长雪顿住了动作。
他背对着颜王没好气地掀了个白眼,放下手,服气地转回身,先“自证清白”:“先前从枯井里出来,你当着朕的面给玄银卫传信,说要调查九天。朕要是不愿被你查到,早就让九天扫清尾巴了,还轮得着让玄银卫知道?”
顾长雪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得半点也不脸红心跳。
他的确叮嘱过九天不必扫清尾巴,但那也是在重一因被怕鬼被颜王吓到,暴露九天之后的事了。
不过,他发觉有玄银卫跟踪九天的时间节点,的确很早。
当初他在皇宫的枯井下,看到重一塞给他的纸条上写着“回京之路有些太过顺遂,总觉得不对劲”时,便有所预期。
及至重一暴露,他更加笃定会有“被颜王审问”这么一天的到来,所以刻意留了后手,以便未来“自证清白”。
这也是当时他认为重一暴露九天的后果并不严重的原因——对顾长雪而言,但凡能被收拾干净的烂摊子,都算不上烂摊子。更别提重一暴露九天,未必是坏事,反倒给他接下来的谋划提供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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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后手留得不亏,至少颜王姑且认可了这套合乎逻辑的解释,向他揭开了葫芦塞子:“我让玄银卫去各地官府调阅户帖,并未查到司冰河其人。没有户帖,司冰河要么是黑户,要么就改过名字。”
顾长雪扫了眼碑上的廖望君三字:“那这个廖望君呢?”
“也没有户帖。”
颜王说完,看着顾长雪,眼含鼓励。显然是期待顾长雪能滴情报之恩,涌情报相报。
可惜顾长雪本质上和颜王差不太多,在情报方面同属貔貅。
涌情报相报是不可能涌的,只可能拿着棍子往葫芦里搅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沉底儿的情报没掏出来:“小狸花呢?”
“……”颜王道,“小狸花倒是有。但叫这个名字人很多,有许多重名。”
锯嘴葫芦觉得自己的情报滴得有点亏,在顾长雪再度发问前提醒道:“你还没有解释,为何要查司冰河和这个小狸花?”
顾长雪早早设想过当下的境遇,此时淡定地道:“司冰河与朕有仇,小狸花……找她是受人所托,死前请朕代为照料。”
他并不担心这两句谎言会被揭穿。即便未来颜王与这两人当面对质,这两人的回答也只会替他圆上谎。
——司冰河与景帝有仇吗?当然有。
他恨那些当年攻打西南的镇压军,恨到跑出来毁灭世界,就连无辜的中原百姓,他也要一并毁掉,更别提景帝这个先帝之子——
当年下令镇压西南的人,可就是泰帝。
至于小狸花……
他受一个已死之人所托,想照顾小狸花。托付之人已死,小狸花又完全可以对“自己被人托付了、是谁托付的”毫不知情。这话单凭他一张嘴说,颜王连想试探都没法子试探。
颜王显然也意识到后一个解释无从验证,只能追问了一句前面的解释:“有何仇?”
顾长雪嗤笑了一声:“颜王摄政,宫中人为了明哲保身,只会踩高捧低。仅有一个小宫女待我很尊敬,但几个月前却不见踪影。我最终只收到了她传回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害我者司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