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22)
“能验。”颜王垂眸看着凤凰玉,“之前我拿它验过吴攸的骨灰。”
“那为什么这贺曲吉的骨灰沾了不亮?”司冰河听重一说过京都蛊案,知道颜王说的吴攸是谁,“难道……贺曲吉跟蛊没关系?”
他正纳着闷,突然觉得手掌有些麻胀。低头再看,接触了骨灰的那片皮肤变得红里透青:“嘶——骨灰里有毒!”
“有毒?!”方济之立即凑了过来。
他一把掰过司冰河的手左右翻看,半晌啧了下嘴:“之前那几位夫人说贺曲吉怎么死的来着?猝死?”
他给司冰河塞了粒解毒的药丸:“这骨灰里的毒若是活人中了,乍一看的确像是猝死。”
这毒发作起来极为迅速,司冰河虽然内力深厚,又只是皮肤碰到了骨灰,仍旧不出几息就有了反应,更别提贺曲吉只是个普通文官,中了毒只怕就得当场翘辫子。
方济之有点纳闷:“可他为什么是中毒死的?”难道不应该是养蛊反噬而死么?
“不奇怪。”顾长雪淡淡道,“想想在他后面得到蛊书的人是谁?”
吴攸。
“你的意思是……他拿到蛊书后,还没来得及自己上手,就被吴攸抢走了?”方济之勉为其难用了下脑子。
“不是。”顾长雪摩挲着药囊,“贺曲吉死前还在修书,可我在书房里并未看到什么被修改过的书籍。”
司冰河立即明白过来:“那他死前修篡的多半就是蛊书了。估计是吴攸杀死他后,顺道带走了蛊书。”
所以景帝在书房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被修改过的书。
可——吴攸从哪儿得知的贺曲吉手上有蛊书?
贺曲吉为何自己得了蛊书却不练,只闷头呆在屋里修书?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瘫着的守墓老人猛地把头一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嘶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那天……那天贺大人和小人一起埋尸时说过,这骨头是什么重要的证据,万一有天他被兔走狗烹了,还能挖出来保命!”
像是一层薄薄的屏障乍然破裂,所有的线索串作一处。
司冰河几乎和顾长雪同时开口:“是贺曲吉主动告诉吴攸自己手上有蛊书的!”
顾长雪:“贺曲吉怕是与吴攸合谋过……”
顾长雪说到一半便收了声,闭上嘴无所谓地向后靠着树,给司冰河让出揭露真相的舞台。
他向后靠时没怎么注意看,后背抵上柏树时,肩膀也撞到了什么东西。
顾长雪蹙起眉侧目望过去,正对上神色淡淡的颜王。
“……”有那么一瞬间,顾长雪的身体紧绷起来。想起方济之之前跟他说的“堕胎”、“身患隐疾”,想起颜王迟迟没落下的那一只靴子。
可对方眉宇间的神色太过平静,丝毫没有山雨欲来的意思,于是他绷紧的肩背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无言地和颜王对视了一会,就保持着当下肩抵着肩的姿势,扭过头去看司冰河的“表演”。
“……”司冰河陡然感觉自己像是营寨里那些被爹娘拉出来献丑的小屁孩儿。
他因为这种诡异的错觉翻了个白眼,再解释起来就有点没好气:“动脑子想想,为什么贺曲吉手上有一具石尸,可他身上却没有蛊?”
方济之不想动脑,只想等人把答案喂到他嘴边。只有千面紧盯着司冰河,认真跟着思考:“因为……他确实没练蛊,而那石尸是别人下蛊害的?”
“没错。”司冰河难得赏了他一个和颜悦色的眼神,“那这石尸是谁下蛊害的?”
“……”千面磕巴了一下,实在猜不到是谁,只能说了个取巧的答案,“是……在贺曲吉之前,持有蛊书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冰河居然点了头:“没错。”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贺曲吉很可能是通过这具石尸,发觉了惊晓梦的存在。并且在那之后,通过某种手段——很有可能是借由禁武令——夺得了记载着惊晓梦的蛊书。”
那具石尸——那位年轻人落进贺曲吉手里时,恐怕还没死。
毕竟守墓人帮忙埋尸时,那些尸骨还是普通的样子,尚未石化,这年轻人显然是贺曲吉在上折子前不久才杀死的。
“贺曲吉之前的那个蛊书持有者——我就叫他甲吧。”司冰河用一种摒弃了感性的冷静口吻说。
“他肯定不会只拿一个人试蛊。否则这个年轻人一旦不见,甲定然会着急忙慌地想把人找回来,哪能给贺曲吉留下那么充裕的时间,又是找人合谋,又是处理尸首?”
“这年轻人很可能是诸多试蛊者中的一个。”
甲拿人试蛊,肯定不会纵许自己养蛊的温床四处乱窜,也不会把人藏在贺曲吉这种朝廷命官平日里会逛的场所。
这年轻人一定是拼尽全力才逃出魔窟,一头撞见贺曲吉,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能为自己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找到了救星,却不知道,自己是一头撞进了另一条死路。
第八十二章
司冰河说着,眉宇不经意间皱了一下,心情肉眼可见的不怎么好。
千面一看他皱眉就觉得另有深意,顿时绷紧神经:“怎么?”
司冰河顿了一下,本不该接这茬,以免拉开话题,可沉默须臾后,他仍忍不住低声说:“就是觉得,这世道好像格外不公平。”
好人想要活命都费尽力气,恶人却各有各的“奇遇”,总能让他们混得风生水起。
他摇了摇头,又觉得这会儿责怪老天爷不开眼没什么意义:“算了,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段时间我们是够走运的。”
他的剑气随意打翻一沓奏折,里面居然恰好就有贺曲吉的折子。
这人都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打歪了那一剑,不是千面看着折子想起旧人顿了一会,不是顾长雪顺带问了一嘴又看了一眼,哪有可能这么快查到贺曲吉这个已经死了九年的人身上?
司冰河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之前的话题:“其实,贺曲吉未必是来到西域后,才发觉惊晓梦的。”
贺曲吉来西域的第一年,就埋了石尸,说要防人将他兔死狗烹。
这说明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跟人聊过惊晓梦的事,并且商定了要合作共谋蛊书,才会有这防人之举。
司冰河:“怀里揣着蛊书,贺曲吉肯定不会到处宣扬。那吴攸为何能得知贺曲吉手中有蛊书?”
“因为……他就是与贺曲吉合作的人。”千面喃喃着明悟了之前顾长雪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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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梳理,过去发生的事情便很清晰了。
在被调来西域做巡抚钦差前,贺曲吉就在某地为官。
某日,他因故出门,碰巧遇到一个仓皇的年轻人。
他身上大抵还穿着官服,年轻人一眼看见顿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拽着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完全不知自己拽着的人正在心里琢磨:这蛊如此神奇?若是能得到蛊书,岂不美哉。
于是贺曲吉哄着年轻人,将人藏了起来,又出于某种考虑——很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取得蛊书,才找上吴攸,计划共同夺取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