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11)
是啊,为什么?方济之无比自然地把目光投向八百们,完全没打算自己思考。
“……”顾长雪半是无语地看回去,想了想拿手拍了下司冰河的肩,“你说。”
司冰河警惕地看向顾长雪,总觉得景帝的“谦让”里好像藏了点算计的意思:“为什么?”
他这句硬邦邦地怼出来就后悔了,但是让他道歉吧,又好像还没到那个值得上纲上线的程度,于是他只好换了个表达歉意的方式:“寄信的人要满足两个条件。”
他扭过头跟方济之解释:“一是早就知道季君子是千面顶替的,二是得知道咱们在这片绿洲里建了据点。”
大漠茫茫,这片绿洲前不着路,后不着店,又没人敲锣打鼓四处宣扬建据点的事儿,寄信的人怎么会知道这片绿洲的存在?
“我记得,建据点这事儿只跟季大——只跟千面说过,为了筹集建材才跟玉城官府的人通了气。所以,这寄信的人还是在玉城官府中。”
司冰河说着说着啧了下嘴。
都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西域官府这情况哪里是一粒老鼠屎,根本是一锅老鼠屎里炖着几粒粥。
他想着想着就有点糟心,可回过头,就见顾长雪正把玩着手上的信,一副悠闲的样子。
悠闲到让他有点怀疑:“你……知道是谁了?”
“猜到一点点,”顾长雪谦着不怎么真诚的虚,两指夹着手上的信晃了晃,“就差求证。”
有些人自作聪明,非得送这么一封信,估计想破脑子也猜不到自己是给小皇帝白送证据。颜王瞥了眼顾长雪,招来玄银卫低声嘱咐几句,才恢复音量道:“回玉城。”
第七十四章
回城的路上,季君子如丧考妣,觉得自己遭老罪了。
觉睡到一半就被人揪下床,大牢的铁架子还没焐热又被拖进沙漠,迎着风雪差点被吹成冻干图个什么?就为了看一眼颜王那骇世惊俗的一剑,然后饱受惊吓地被原样送回地牢?
司冰河半天都练不出颜王那么大的动静,正烦躁,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张写满怨天尤人的脸:“——偷着乐吧,保下一条小命还不知足?”
“我怎么么么保命了??”季君子倔强地仰起头。
这动作其实挺艰难的,因为季君子此时被面朝下横搁在骆驼屁股上,骆驼一走他就被颠出一串结巴。
“方才那封信你没看?”司冰河投来的眼神像是在奇怪这人怎么没长脑子,“寄信的人分明是想把你钉死在‘十恶不赦的魔教余孽’的座位上。”
“他折腾这么麻烦的事儿图什么?无非是想把你推出来顶罪。误导人觉得西域这么乱、死城四处滋生,都是你这个潜伏在官府中的魔教余孽一手造成的。”
“……”季君子听懵了,直到风卷着雪粒拍上他的脸,才猛然回神,“那、那信不就只说了我是千面,我喊了人来劫囚?”
“可他们劫囚用的方式是什么?纵火啊。”司冰河用怜惜傻子的眼神看他,“西域谁不知道魔教余孽劫掠之后,必然纵火毁城?到时候再一查,死城多半都被纵过火,正常人是不是立刻就会想:为什么魔教余孽好端端地要烧死城?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是不是死城是他们造成的?为什么官府无人上奏?是不是和魔教余孽勾结上了?”
他甩了一连串问题,顿了一下,抛出最后一问:“那——这个勾连魔教跟官府的人是谁?”
“……我、我?”季君子怂了一点,“那为什么说我保了一条命啊?”
司冰河抱着剑无语:“还想不明白?如果我们没把你带出来,那个栽赃你的人想把罪名钉死在你头上,该怎么做?当然是把你从大牢里劫出来,然后宰了抛尸沙漠。到时候你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信中说的声东击西的计划是真的,只是目的不是救人,而是灭口。
“……”季君子弱弱地缩了下脑袋,瞅了眼司冰河,不敢说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凭心而论,司冰河解释得挺细的,也很清楚。
但季君子总觉得司冰河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是那种觉得你太笨,所以压着性子跟你讲话的不耐烦。微微抬起的下巴和抱着剑的动作也透着一股矜傲的意味,搞得他不太敢继续追问。
如果他能早半个月见到司冰河,就会发现司冰河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这种转变发生在平沙村做噩梦那一晚后。
那天晚上,顾长雪跟着颜王回营帐,方济之独自留下来守着司冰河。司冰河其实没能睡多久,方济之就把他叫了起来,带去自己平日里放试蛊的尸体和动物的营帐里,给他当面展示了一下自己做的解蛊药的药效。
把他放出营帐前,方济之站在门口语气淡淡地说:“我是不清楚你怎么能急躁成现在这样,但急成你今晚这样肯定不行。刚刚你也看过药方的效果了,就算以后查不出蛊书的源头,中蛊的人用了我的药也死不了,他们体内的蛊也传不开。等他们自然死了,身体里的蛊也跟着死,世间自然而然便没有惊晓梦了。”
方济之看着他问:“这样,你还急吗?”
司冰河在营帐口怔怔地站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自己的营帐的。
但后来再跟着顾长雪他们四处奔波时,他身上背着的那些担子肉眼可见地卸了大半,至少他的背渐渐又挺直回去了,原本那些属于少年人特有的臭脾气冒了出来。
乍一看挺气人的,但方济之和顾长雪他们都觉得挺好,至少是十几岁的小孩正常该有的状态。
车队不急不缓地往玉城走。季君子闭上嘴不说话了,司冰河反倒又自己凑了过来。
他骑着骆驼靠近季君子,压低声音:“你说顾颜怎么能挥出那一剑的?我怎么就不行?他……会不会不是人?”
“……”季君子木着脸,心想对,你俩都不是人。颜王是大不是人,你是小不是人。
顾长雪跟颜王骑着骆驼走在前面,听着司冰河两三句把季君子聊自闭了,无语之余又有点好笑:“喂。”
他们两人虽然各骑了一头骆驼,但依然走得很近,顾长雪略微抬脚,就能踢到颜王的小腿:“小孩儿好奇呢,你怎么挥出那一剑的?”
颜王垂眸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顾长雪还以为这三个字就是颜王的答复,结果又听颜王平淡地补了一句:“之前在战场上就用过一次,那时候很自然觉得自己能做到,就挥剑了。”
原本那场战役得数月才能结束拉扯,可因为那一剑,直接缩短成了几天。
所以当初小皇帝派出的刺客掐着时间赶来,原本以为能趁着颜王疲于与敌军纠缠时放冷箭,结果遇上的却是庆功宴,直接被吃饱喝足的颜王逮了个正着。
“……”顾长雪默了须臾,非但没因为自己一脚踩中了地雷而闭嘴,反倒顺势接着问,“你说的就是今年六月,你去边疆的那一战?下枯井那会儿重一跟我提过,说你那一战打得特别快,从前从没那么快过。”
颜王对过往没什么记忆,谈论的兴趣也不大:“是吗。”
“是。”顾长雪酝酿了一下,斟酌着道,“所以,你……听过什么仙门传说,神仙故事么?”
他还是对“这世界会不会融了仙侠剧本”这个可能性念念不忘。
毕竟重生这个解释,真要细论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同样都是重生,为什么司冰河和颜王都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方济之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