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06)
这么一想,他开始觉得这事儿靠谱了:“我就说,好歹我也是随侍摄政王的医者,放在西域那可是千金难请的大夫。主动要给他搭脉,他窜得比猴子还快!正常胖子能有他那么灵活?”
“——但也不对啊,”方济之说着说着,态度又横跳了一下,“按照之前你们传回来的信,不是说这个埋在官府里的魔教眼线在某年曾经被擢升过官职吗?我记得季君子好像不符合这点?”
“……”一旁的司冰河嘴巴张了又闭,欲言又止。想也知道他是想问顾长雪等人从哪儿来的消息,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多半是这俩人进过他的密室了。
顾长雪也意识到方济之的话暴露了这点,眼神便往少年剑客身上扫了眼。
就见这位在剧本中一手覆灭了世界的少年满脸气闷,想暴起算账吧,怀里还抱着猫,只能拿眼刀一下一下扎颜王的后背。
不痛不痒,问题不大。顾长雪很满意小灵猫的止战效果。
“他的确没在那一年升过官职,但别忘了,他是千面。”颜王好像没感觉到背后射来的眼刀,或者就算感觉到了,也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只需要更换伪装的对象,就能‘升官加衔’。”
“信里毒蝎子的用词可是‘被’擢升了官职,”司冰河的挖苦里多少带了点私人愁怨,“倘若升官是他主动更换伪装对象换来的,毒蝎子干什么这么说?”
“因为季君子目前用的这个身份,的确能说是‘被’升官。”顾长雪摁住向他伸爪求抱的小灵猫的脑袋,把猫摁回司冰河怀里继续当和平使者。
他随意地转过头:“方老还记得么?之前我们从密林回来,季君子在接我们回府的路上提到过,苏岩对他有知遇之恩,曾提拔他做参谋。”
西域的情况有点特殊,朝廷虽说每年都会派官吏来上任,但具体做什么岗位其实是由州牧来安排的。
“季君子多半是顶替了当年朝廷派来的新官,又被苏岩点为参谋。对他来说,当年他不是‘升官’,而是‘入职’,在擢升官职的那拨人里找自然找不到他。”
顾长雪叫住一旁路过的玄银卫:“带来的文书里有季君子的公文么?”
“有的。”玄银卫立即取了文书送来。
颜王看着顾长雪拿出那封信件与文书对比,靠近过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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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眉宇舒展:“果然。”
季君子就是魔教暗线。
·
顾长雪和颜王回玉城没通知任何人。季君子还在府里睡大觉,就被颜王揪进了玉城大牢,紧跟着司冰河也将那些潜伏在营寨里的魔教弟子们也统统抓了过来,一人丢一间审讯室。
“那个李守安呢?”顾长雪坐在大牢门口询问玄甲。
他并不是很能接受审讯时的惨叫和血腥气,难得没有插手:“我们潜入营寨的时候,玄丁就把他带回来了,到现在没问出点什么?”
“他嘴太硬了,没撬出来东西。”玄甲板着一张脸,眼睛却偷摸摸瞥向顾长雪腰间的虎符。
顾长雪将对方的视线捕捉个正着:“看什么?”
玄甲顿时苦逼了一下,心想我总不能说我是觉得太他娘的离奇,所以总忍不住想看看王爷送您的定情信物吧?
这必然不可能说的,玄甲憋了个别的理由:“就是好奇,陛下怎么没抱着小灵猫呢。”
“给司冰河了。”顾长雪收回视线望向牢狱内,“免得我不在,这两人打起来。”
玄甲立马暗含责怪:“那怎么给司冰河,不给王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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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合理吗?王爷那虎符还在您腰上挂着呢,您连只猫都不给。
“……”顾长雪缓缓回头,“我把猫给顾颜,如果他们俩要打起来,你觉得顾颜会怎么做?”
玄甲:“……”
顾长雪:“他会把猫放下来,该打继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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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王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改变决定的人,他的目的性极为明确,一旦决定要做某事,就一定会去做。
司冰河就不一样了,他抱着猫连指责一句“你们怎么可以偷偷进我密室”都憋不出来,光能扎扎眼刀子,这猫到底给谁才能避免争端,答案显而易见。
玄甲活像个后世的嗑糖女……男孩,这都能给他找到硬嗑糖的新角度:“如此了解王爷,陛下与王爷真是天作之合。”
“……”顾长雪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从椅子上站起来。
恭喜玄甲,成功让他克服对惨叫和血腥味的抵触,他决定下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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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踩着石阶半掩着鼻子下楼时,玄银卫和九天已经把陛下亲自下牢房的消息传给颜王了,连带着司冰河也听了一耳朵。
司冰河本来还想着“陛下能亲自审肯定比交给颜王审好”,刚推门想迎接一下,就听隔壁的门也跟着被推开。
颜王踩着长靴踏着血泊走出来,用巾帕擦着被血染红的手指,冲着一旁侍立的玄银卫淡声问:“这里有哪间地牢开了小窗么?”
“……”哪家官府的地牢挖小窗,生怕犯人逃不掉么??司冰河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旁边的颜王。
“没有。不过上次夜探吴府后,方老按您的要求,做了能吸血腥味的药囊,”玄乙扫了眼一顺溜的牢房,为难道,“就是数量不多,这么多牢房分不到一间一个。”
颜王沉吟片刻:“那就换间大点的审讯室吧,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审。先把药囊布置上,免得……免得……”
颜王难得像是词穷似的无意义地重复了两次相同的话,司冰河正投去鄙夷的眼神,突然发觉这人眼中居然漾开了浅淡的笑意。
褪去易容后,颜王的神情从来都是淡漠的,像是一汪叫人摸不清深浅的深潭,砸多少石头下去也溅不起半分水花。
他听到隔壁受审的人骂颜王不得好死,骂颜王死后也不得超生,颜王却依旧冷静到连用刑具的节奏都没乱过。
可这会儿,这汪深潭非但乱了,甚至还有点……还有点……
司冰河说不清那感觉,可能真像九天说的,他离懂这些还差这点岁数。
可他突然觉得,颜王对于景帝的到来其实是欣喜的。
于是他紧接着意识到,啊,原来刚刚那些人骂的话,对于颜王来说并不是毫无影响。
这一瞬的发现让他有点愣神,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将那点愉悦和真情藏得不见踪迹,只噙着几分带着促狭的浅淡笑意,微微偏着头倾听地牢入口的脚步声。
身后那些恶毒的咒骂好像都不再重要了,颜王屈起擦拭干净的修长手指抵在唇边,耳尖微动,大约是听到了对方踩上最后一层台阶的脚步声:“免得我们的陛下刚进门就被熏哭。”
“……”顾长雪刚下了长廊就听见这句欠揍的话,原本被熏得紧蹙的眉头倏然平展,挂上一张死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