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59)
顾长雪瞥了眼准备看戏的司冰河,慢慢道:“那你们这里——有什么鬼怪之说吗?”
“这还真有!”官吏终于能答上话了,精神顿时一振,“陛下可曾听闻过江上鬼火?”
众人:“……”
鬼火没听说过,但听过不少鬼话。
颜王淡淡道:“既是如此,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吧。”
第一百零七章
不论官吏说得是真是假,这江上鬼火多半和蛊脱不了干系。
司冰河转过身招呼了一下众人,便几步踏入院内,摁住几秒没看着,就开始偷懒摸鱼的千面和池羽:“滚去安置行囊,一会去捉鬼。”
捉鬼不比背书快乐多了?千面和池羽狂喜,当即起身就是一个冲刺,一个溜得比一个快。
“等等,千面。”顾长雪把玩着那枚龙形玉佩,“进屋一趟。”
“……”千面霎时一个急停,脸色有点苦地望过来,“陛——哎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被池羽撞了个正着,差点一头栽雪里:“你干嘛呢?!我这么大个人停这儿你看不见?”
“抱歉抱歉,”池羽都没跟他争辩“明明是你忽然停住”,只下意识地伸手拍拍千面的肩膀,一双眼睛跟见了鬼似的盯着顾长雪手中的那枚玉。
“……”顾长雪被她看得顿了一下,抬起手,屈指虚遮住唇,“她怎么这副表情?”
“哦。”颜王轻描淡写地道,“可能是因为我请她做这玉时,说的是欲送心仪之人吧。”
池羽还是小狸花时,每回顾长雪同颜王有什么出格之举,都会有人及时把她的眼睛蒙上。后来重三被这小妮子追问的次数多了,便瞎解释说陛下和王爷这是一言不合打架去了,小孩子别学他俩这么粗暴野蛮。
所以池羽一直都对顾长雪和颜王之间笃实、纯粹的君臣情谊深信不疑,就连颜王对她说雕龙纹时,她想的都是“这龙纹代表的是颜王的身份”,根本没料到这纯粹的情谊会猝不及防在她眼前变了质。
顾长雪绷着脸侧过头,半是无语想笑,半是被颜王那句不轻不重的“心仪之人”轻敲了一下心口。身体一直绷到千面一溜小跑进了屋才微微放松下来,开口前下意识抬手碰了下温烫的耳垂。
“先前在城门口接驾的那些官吏,你还记不记得?”顾长雪很快收回手,调整回冷静的状态,“挑一两个潜进府邸查探一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不对。”
“……”千面心底的那点侥幸顿时没了,悲伤地吸了吸鼻子,“是……”
果然,他跟捉鬼无缘了。
千面痛苦地揣着敕令回屋做准备,待得重新出门时,众人也已在门口备好了銮驾。
司冰河屈着一条腿坐在车辇上,冲着那位引路官吏扬了扬下巴:“请吧,林大人。”
他的声音又冷又讥嘲,听起来不像是请人带路,倒像是黑白无常请人上路。
“……”林大人顿时想起定王在江南凌迟百官,血染长街的凶残行径,腿一软,差点出溜到地上。
·
据林大人所说,他所听闻的“江上鬼火”发生在一条叫做天公絮的江上,目睹者是一位渔女。
“下官某次渡江时,刚巧乘了这位渔女的舟,所以听她提了一嘴。不过下官不信鬼神,当时便没多问。”
林大人居然还蛮有觉悟,紧接着又挺耿直地说:“此等异相,下官从未亲眼见过。不过江边渔人时常聊及此事,说的有模有样,这‘鬼火’
喃諷
的传闻也就慢慢在周遭散播开,在这梧桐县还算是有名。”
林大人领着众人在天公絮河边停下,又去渡口问了一圈,才找到那位自称亲眼见过江上鬼火的渔女。
“这女子就唤作渔娘。”林大人办事倒是格外周到,领了人来后又低声介绍了一句。
渔娘显然没料到自己会面见这么多贵人,噗通跪倒后半天才找回言语,挨个见了礼:“诸位……是想知道民女见鬼火一事?”
“比起说,能让我们亲眼看到么?”池羽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总算是振作起来,“那鬼火常见吗?”
“算不上常见,但见过的人也有不少。”渔娘居然点了下头,“诸位若是想看,可以等到夜里试试。这鬼火单是民女自己便见过三四回,每回都是民女在夜钓时瞧见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里才能看见?”池羽嘀咕起来,“不会是萤火虫吧?这附近江道边苇草茂盛,还挺适合栖息的。”
“可如今天这么冷,萤火虫又怎能存活?”司冰河蹙着眉否认,随后又道,“也可能是磷火。”
“磷火?”渔娘满脸写着似懂非懂,“那鬼火是红色的,磷火也是红色的吗?”
司冰河顿时被她问闭嘴了。
磷火是白色带点儿蓝绿色的,怎么偏都没法偏成红色。
渔女不明所以地看着司冰河脸上露出烦闷的神色,生怕贵人是因为自己提供的消息无用而着恼:“平日里民女常在江上渡舟,和各条水道上的人都算熟悉。他们也曾同民女提过在哪里夜渡时碰见过鬼火,民女可以画一副水道图,将这些点都标记出来。”
这倒有可能会提供线索。
顾长雪立即让重一找了纸笔来,众人在渔女周围围住,看着她笨拙地执起笔。
“……”司冰河一看这姑娘拿笔的别扭姿势,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这姑娘费了半天劲,就画出个大树杈子。树杈子歪歪扭扭,时不时点缀几滴搞不清是手抖还是有意留下的墨滴。
就连最擅长按图索踪的重三看了这图都张了张嘴,哑然无语。
就照这张图,他连哪条河对哪条河都分不清。
诸人之中,唯有顾长雪一看这歪七扭八的地图就有亲切感,反倒有了耐心,索性走过来蹲下身指着图问:“这里面哪一条是天公絮?”
他蹲下身时,跟渔娘隔着一段礼貌不显冒犯的距离,所以只会显得平易近人,并不会让姑娘觉得轻佻。
“……”渔娘红着脸拿笔尖指了树杈中的一条,“这条。”
她原本还只是问什么答什么,这会儿突然有了主动多说点的欲望,细声细气地道:“天公絮,虽然说起来是江,但其实它的江道并不宽,放在有经验的摆渡人眼里,叫它深点儿的溪流都行。”
“以前民女问过爹,这天公絮既然这么窄又这么浅,做什么取一个这么气势磅礴的名字?爹就说,这名字其实是跟着上游的主支取的。”
古人说,云者,山川之气。天公絮的意思,其实就是云。
“爹说,在天公絮这条浅而窄的“云”之上,驻留着的其实是一只凤凰。”渔娘拿笔圈了下主支,“就是这条河。它叫做凤尾河。”
至于为什么叫做“凤尾”,看渔娘的画可能想象不出来,但玄甲匆匆去了趟府衙,带了张堪舆图回来,众人掸眼一看便明白了。
这条凤尾河自险夷的峭壁上飞瀑直下,犹如凤凰高昂着凤首。又在山脚冲刷出一处深潭,宛如凤身。潭水流溢而出时,受下游山势的阻碍,分成四条支流,像是一条凤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