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20)
“他气闷得很呢!我翻进窗的时候,他正醉醺醺地搂着姑娘抱怨说‘谁稀得来这种狗屁地方当官’……”千面说着说着顿住了。
因为他发觉顾长雪完全没有跟他共情的意思,比起对季君子言行的不悦,小皇帝似乎更在意那份颜王转递给他的旧折子,目不转睛,看得极为专注。
颜王也注意到了顾长雪的反应:“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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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闷不作声地将折子翻到最后,才开口道,“找到了。”
“啊?”千面有点跟不上顾长雪的节奏,满脸茫然,“找到什么了?”
顾长雪抬起眼,将折子向前推:“在吴攸之前持有蛊书的人。”
第八十章
这份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总结起来却格外简单。
大意是江湖械斗已严重到朝廷必须插手的地步,恳请朝廷颁布禁武令,并立即拨人、拨红衣大炮镇压江湖之乱。
折子的最后提着上书人的落款,“贺曲吉”三个字端端正正落在纸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就连字都称不上出类拔萃。
“这人行文的风格与蛊书里某些片段能对得上。”顾长雪简洁地说。
千面蹲着愣了好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一下蹿了起来:“什么意思?”他起得太快了,还踉跄了一下:“这、这人和惊晓梦有关系?!”
重一将九天的雪裳发给他时,就曾提过石蛊的来龙去脉,千面自然知晓顾长雪说的蛊书持有者意味着什么。
小狸花被他惊了一跳:“叔叔——你怎么这么激动?”
“我、我——”千面我了好几下,又讲不出个头绪,那股子绷起来的劲便一点点萎靡了下去。
他垂下头闷闷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乍然听闻这人跟蛊有关,突然就觉得……他主张禁武令会,不会也别有私心啊?”
千面苦笑了一下:“其实蛮没道理的,我自己也知道。这就像有些人一听说我是魔教弟子,就怀疑我是不是十恶不赦,做什么都别有用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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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还是因为他对那几个书童的死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依旧没法放下吧。以至于他听到些许可能,就忍不住把人往糟糕的那个方向想,好让自己这些年的过不去、意难平,有个着落的地方。
他抹了下脸,冷静下来:“其实他主张推行禁武令没什么不对的。那时候江湖里的争斗的确太过激了,朝廷插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长雪轻敲着桌面听千面说完,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后看向颜王:“这贺曲吉如今在哪里做官?”
“……”颜王罕见地沉默了一阵,扭头看玄甲:“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
“王爷不是没听说过,是忘记了。”玄甲摇摇头,“此人早在九年前就病逝了。”
颜王几乎将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贯的记忆从今年六月中旬才开始,自然不会记得贺曲吉的存在。
颜王往前倒了一下时间:“他死在泰元二十九年?”
那不就是禁武令推行的最后一年?
千面也愣了一下:“他死的那么早?会不会像吴攸一样,也是自己练蛊,结果被反噬死了?”
“不无这种可能。”玄甲道,“不如去他府上看看?这人本就出身西域,泰元二十六年又被先帝派回西域做巡抚钦差,他在玉城内有一座自己的府邸。”
“……”千面张了下嘴好像下意识想说什么,半途憋回去了。
小狸花看了个正着,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叔叔刚刚是不是有话想说?”
千面摸摸鼻子:“就是想说,泰元二十六年恰好是禁武令推行的第一年……”
禁武令推行的那三年对他来说太过刻骨铭心,玄甲只是稍稍带了下相关的年份,他就下意识地想补这么一句。
玄甲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贺曲吉虽然已死,他的妻妾还在。贺家在西域也算是名门望族,不会亏待贺曲吉的妻室,估计还养在贺曲吉生前所住的处所。既然他生前的住所没有荒废,现在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千面登时精神一振:“我、属下这就去备车!”
·
贺曲吉的府邸其实不怎么大,但门闩石凳都雕琢得格外精美,一看就不是个清官的家。
几位妻妾出门迎接时,哆嗦得比怕冷的方济之还厉害,一看颜王就膝盖一软,一起出溜进雪地里:“王王王爷……”
几位夫人都生得花容月貌,小风一吹鼻尖泛红,颇为惹人怜爱。
可惜颜王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主,淡淡扫了一眼她们,就收回了眼神,还是司冰河看不过眼,冲这群妻妾们摆摆手:“起身吧,劳烦带下路,我们想去贺曲吉的书房和寝卧看看。”
夫人们连忙互相搀扶着起来了,挪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在前面带路。
司冰河就在后面找颜王的茬:“这么冷的天,你看着几位弱女子被你吓跪进雪地里,心里就没点想法?”
说一句平身不过分吧?怎么还能跟没看见一样把视线收回去,就让人继续这么在雪里杵着?
“有你关心还不够?”颜王不咸不淡地搭了一句。
司冰河顿时被噎了一下:“什么叫关心——”他那是基本的君子风度,还有,“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因为有我在,你知道我会让人起来,所以你才没吱声??”
谁信啊。
颜王也不在意司冰河信不信,他能搭这一句话就够给面子了。后续不论司冰河再说什么,他都当耳旁风,自顾自地侧过头打量府邸四周的情况。
贺曲吉的书房并不远。
穿过一条回廊,尽头就是书屋,再旁边一间就是他的寝卧。顾长雪和颜王连眼神都没交换,就极为默契地一人进了一间屋子。
“……”原本跟在后面的千面和方济之顿时傻眼了。
他们杵在门口,活像两个不知道该跟爹走还是跟娘走的孩子,小灵猫窝在方济之怀里喵了一声,同样一毛脸的茫然。
司冰河愣是被这三只逗乐了,嗤地笑了一声,抱着剑站在门外问那几位夫人:“你们家大人死后,你们拾掇过他的屋子吗?”
“收拾过,”大夫人颤声说,“只是简单的打扫,里面的东西我们没碰。”
没碰过东西那就成。司冰河靠在廊柱边,一边同时关注着两间屋子里的情况,一边继续问:“那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家大人是得什么病去世的么?”
“不知道……”三夫人害怕得蓄起了眼泪,“难道老爷的死有问题?这……老爷确实死得突然,但那日府上也请了大夫过来,说老爷就是猝死,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老爷总是熬夜,人太累了,一时没撑住,才就这么过去了……”
“熬夜?”顾长雪从屋里走出来,“熬夜做什么?”
“不、不知道……”三夫人有点怕自己的一问三不知会惹恼面前这帮人,瑟缩了一下肩膀,“那段时间老爷天天在书房里待着,我们也不敢随意进去。但……应当是在写些什么东西吧?有一回我想送姜汤进去,站在门外看了一眼,瞧见老爷桌上摊着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