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95)
不知道有谁在高喊:“为什么卫生局驳回诊所的审批?是不是区长赵享载借故打压?”
沙天奥十分宽容地笑一笑:“我们不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是我相信,我们菱山区市民的眼睛和心,都是雪亮的,总会看到应该看到的!”
齐建英双手放在胸口,看着沙天奥,缓缓说道:“天佛也看到了,他会为您降下大爱!”
人群中爆发出连绵不断的掌声与欢呼。
拉票接近尾声,登记体检表的护士于是将目光从教宗与市长身上收回,把叠好的表格单简单整理下交回门诊护士站,跟值班同事换班。她从电脑里打开今天的检查和预约登记,简略扫过姓名与年龄,将视线落在备注栏,打开每一个写有“转诊”字样的病例。
清洁人员推着清扫车经过她身边,在自己负责的住院部楼层开始工作,格外仔细地清扫每间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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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结束,沙天奥和齐建英直接驱车去远郊的山泉别墅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场温泉,浑身冒着热气在套房榻榻米上饮酒,服务生一道接一道上菜,新鲜的鱼生配着蘸料,贝壳勺上盛放着琥珀色鱼子酱。
沙天奥吃下一勺近百岁雌性鲟鱼卵制成、抵得上久安小康家庭一年收入的鱼子酱,眯着眼睛品尝它们在舌尖爆开的味道,说:“那个黑桃A确实还活着?”
齐建英则喜欢把它跟新鲜生蚝搭配,将汁水用舌头卷进嘴巴,点点头:“非常可靠的消息,不过要找到他需要费点功夫。”
“赵享载真有这么难对付?难道久安找不到能杀他的人吗?”沙天奥似乎不太相信。
“能砍下净火手指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他这个人工于心计,身边还有特种小队保护。”齐建英一口气吃下五颗生蚝,用手帕擦擦嘴角,“而且现在局势复杂,义海倒了,福友会和曲家是敌是友仍未可知,我们不好动静太大。”
沙天奥单边眉毛微微一挑,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么黑桃A就有办法取他性命吗?”
“取不取他性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取他性命。对方好歹也是个顶级杀手,灭门之仇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沙天奥这才惊了一惊:“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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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以一己之力铲除‘扑克之家’,正是他在久安晋升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K”对着镶嵌在墙上的镜子整理领带,北千里已经准备好西装帮他穿上,却被他调笑:“下次别再帮我买了,‘打工仔’哪会穿这么昂贵的西装。”
“啊抱歉,”北千里看看了标牌logo,“我以为这不算贵的。”
“后面要再减一个零才行。”“K”一边把头发拨乱,一边将话题继续回到赵享载身上。“你这个年纪应该没怎么听过‘扑克之家’吧,当年净火横空出世,完全碾压了前辈‘扑克’的风头。后来他脱离血花自立门户,以培养精英杀手、暗杀任务从不失败而在地下组织中十分闻名。
“酷爱扑克牌赌博而代号‘扑克’,因为年轻时过于纵欲和酗酒而到中年就落下毛病——不能勃*,”“K”用“你懂的”表情对北千里说,收到对方“哇哦”的回应,同为男性的二人能深刻理解那是怎样的自卑,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轻视:“导致心理和行为都十分扭曲,他收养的那些小孩也被影响得不怎么正常。”
“可是您说赵享载以一己之力铲除了他们?”北千里抓到了重点。
“K”哼了一声,“那不算什么,‘他’也做得到,而且一定更干脆利落,不必大费周章。”他拿起陈旧的零钱包塞进西装内袋,北千里跟他一起走出房间。
这不是春天大酒店,是在玫瑰砂北部一栋不起眼的民用住宅,房龄二十多年,出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间一扇隔断门,两侧十二户共用两座电梯。所在楼层比较低,所以“K”选择走楼梯,北千里因为狭小空间里充斥着的垃圾、宠物尿味而屏住了呼吸。
走出住宅区,街边摊贩的叫卖、汽车鸣笛等嘈杂之声逐渐涌进耳朵。
“K”回身对北千里露出骄傲的笑容:“只要他想,他可以杀掉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杀掉所有人,他就是这样强大到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么另一位冒充者——”
“K”并不急于搞清楚对方的真面目,“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引出幸存者。我想对方应该比我更好奇,他在想办法试探我们、引我们上钩,所以反而可以慢慢来。”他跟北千里摆摆手,示意在这里分开,“一想到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里,随时可能擦肩而过,就觉得很好玩不是吗?”
北千里看着他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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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到独一无二”的存在完全抹消了自己的存在感,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沿街看风景。黑狗坐在旁边根本不知道他甜哥目的地在哪儿,只是一站一站地记站名。甘拭尘总是有一些外人不知缘由的行为,但黑狗也不问,甜哥交代的事情就好好完成,不交代的就代表自己没必要知道。
甘拭尘捏他耳朵上方的豁口,想象着那个耳标在他耳朵上的样子,问道:“打这个的时候你多大?”看那个豁口的样子,应该是扯得一块皮肉都下来了。
黑狗想了想:“十?十一?”然后摸了摸脖子后面,问:“甜哥,打编码吗?”
“什么?”
“我是甜哥的人。”黑狗指着自己说,“我要打标记。”
甘拭尘皱眉:“你不是我的人,你是你自己的人。”
黑狗又不同意了:“我是甜哥的人!”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甘拭尘很无奈:“你要为自己活着,不要随便就成了谁的人。”
“没有随便!”
“你以后还会遇见很多人,也会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不要这么早就下定论。”
黑狗皱着眉头想,“怎样不算早?半年以后?一年以后?死之前?”
甘拭尘答不出来,便换了个答案:“或者等你见识过足够多的人。”
“怎样算多?一百个?三百个?”
虽然知道黑狗不是抬杠甘拭尘也没耐心了:“你这小孩好烦啊!”车上乘客忍不住侧目,甘拭尘干脆站起来走到车门处按铃,十分随性地下了车,跟黑狗发脾气:“不准跟着我。”
黑狗也不晓得为啥他就生气,远远地跟着。
甘拭尘不搭理他,见到新披萨店开张就推门进去。黑狗没钱,又怕他生气,就站在门外等,不一会儿被他甜哥扯着帽兜拎进去了。点了份披萨和沙拉,甘拭尘吃一口就嫌弃地放下,再也不碰,看黑狗毫不在意地吃进肚子里不禁感叹道:“可真是不挑食。”
初次见面时连那么油腻的剩盒饭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鸡胸肉和白煮蛋、粗面包也能果腹好几年的黑狗,让甘拭尘又生不起气来了,“小黑,你从来不会抱怨的吗?”
黑狗觉得刚烤出来的披萨好吃极了,大块的香肠、香喷喷的芝士,不明白哪里好抱怨。
“从小到大过那样的日子,当时也许不懂,现在没觉得不好吗?”
黑狗一边嚼一边很仔细地想,把披萨咽下去:“遇见甜哥,就很好!”接着又说,“甜哥不要我,就不好。”
甘拭尘“哈”了一声:“原来你的抱怨留给我了!”伸手弹他脑袋瓜,“吃你的!”
吃完了继续逛,甘拭尘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似乎只是逛街。去新开的武斗馆参观一圈,下一注;在成衣店给黑狗买件外套;甚至只是去快餐店借个厕所。
义海内乱,不少铺面纷纷易主,重装和改建动静不小,某些经营区域与数月之前已经大有不同。红黛虽然隐身不见,却丝毫没耽搁福友会的无情收割,将郑家近三成组织收入囊中,正堂会徽从义海龙纹换成了黑底红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