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52)
“什么人?来干什么?”
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童音,和枪支上膛的声音,阿虎乖乖举起了手。
转头一看,果然是个小男孩。看不出他多大年纪,长得刚到阿虎腰那么高。拿了一把仿真枪,装模作样地举起来对着他。
阿虎觉得好玩,想要弯腰跟他说话:“你是谁,你又在这儿干什么?”
“别过来!再近一步我就开枪了!”男孩儿满脸紧张和戒备,咬紧牙关握着他的小机关枪瞄准了阿虎,“谁也不能靠近这里!”
“好好好,”阿虎后退了几步,蹲下去,“这里这么偏僻,为什么会有人?”
“这是我们的领地!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说!”小男孩的枪又往前送了一步,“你是来抓阿姐的?有我光仔在,你们这些流氓别想动我阿姐一根头发!”
阿虎一头雾水。“我不认识你阿姐,我只是来——”他换了个容易让对方听懂的说法,“我听说这里以前是军队训练基地,光仔。”
“现在没有了!你走吧!”小男孩并不想跟他交流,只想把这个陌生人赶走。
阿虎远远地望了下宿舍的方向,似乎有车辆进来了。他把连帽衫遮好,对小男孩说道:“光仔,你做得很好,但如果要保护你阿姐,就快点长大变强吧。”
他站起来走进转角,小男孩追过去却已经不见人影。阿虎隐在屋顶,看他找了好几圈后没找到,背着枪跑远了。调整下电子眼的视距,阿虎看到两个女人从车里下来,其中一个身材略胖,腰后别着两把小型锤斧。
“那里现在有一个妇保会的长期收容站,逃家或者被追捕的女人会藏在那里。”“K”说道,“背后有福友会的资助,所以回收会有点困难。
“放心吧,有人会非常乐意帮我们这个忙。”“K”出门了,告诉他再耐心等等。
阿虎想问“福友会又是什么,那些藏身的女人该怎么办”,但又没问,就好像他也从不问“K”去做什么,也没质疑过“K”的安排。所以“K”那间敞开的办公室里也从不曾对他关闭,汇报资料没有加密,宽大的电子屏上正显示着一个女人的照片:红黛。
阿虎帮他把那扇门关上,起身去健身室。他不愿意去想这些复杂的事。“K”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从以前到现在,“K”总是那个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人。
不管是“他”或者他们的问题,还是“他”和他们之间的问题。只要有“K”在,他们才能跟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粘合起来成为一个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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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文夺已经平安回来,但红黛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来甘拭尘这里享受一晚放松身心的时光与美味。甘拭尘知道她要开始忙了,假净火与某些人在背后搅动久安的漩涡,自己能够空闲的时间怕是也没多少。
地下室里传来黑狗的呼喝,这是赢了的吼声。甘拭尘皱眉,走下去看战况,问道:“赢了?”黑狗正对着阿择握紧拳头,振臂高呼。他的胜负心太强了,有时会干扰对战况的判断。
而甘拭尘就会在此时负责告诉他:“胜负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是。”
黑狗因此而输到眼睛发红,不甘心地牙关紧咬。总能让甘拭尘想起“吴会计”那个时候,嗷嗷叫着把更衣室柜子打烂的小疯狗。但好在黑狗听话,虽然一时无法改变他根深蒂固的观念,可甘拭尘教的,他都会拼命去做到。
学会了用家里的洗衣机,家政不在的时候他会记得洗自己的衣服,还会催隔壁的阿择洗裤子,因为“甜哥不喜欢脏的。”让他把脖子后面的编号洗掉,黑狗便跑去直接全部纹黑盖上,像贴了块胶布;头发有点长了没时间去理,甘拭尘给他围了块报纸,拿工具给重新推得短短的,完了不用嘱咐,自己就去冲澡把碎发冲得干干净净。
甘拭尘给他配了手机、电脑,但黑狗每天只会放歌听。问他为什么不用新的播放器,他就闷闷地不说话,似乎觉得哪天还会被他甜哥一刀斩碎。
甘拭尘没想到他耿耿于怀到现在,终于觉得有些理亏。好声好气地说:“听吧,以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黑狗转头看他,眼含质疑,仿佛要一个保证。甘拭尘不知道怎么保证,黑狗把播放器录音打开,凑到他嘴边,“甜哥,你唱那个,割青草。”
甘拭尘脸色僵硬,“不会。”他什么都好,但就是五音不全。
“你会,我听过。”
“我不会。”
“你会!”
黑狗倔起来就没完没了,在甘拭尘不得不退让一步:“就唱一句,但要是让别人听到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噢!”黑狗可不在乎头掉不掉,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让他甜哥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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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友玲偶尔还会经过女儿上班的医院。老旧的矿业医院被翻修一新,明亮宽敞,医疗设备都是进口的最新型号,名字也改成了施特劳综合医院菱山分院。
她依然还会幻想,在下班的护士里会出现女儿的身影。哪怕遇上背影相似的,她都忍不住要拉上人家看一眼,非要一句“你认错了”才会放手。
那女孩有些惊恐,躲开刘友玲拉着弟弟快步走进医院里去。她找到导诊台,有些怯生生地问:“我听说这里有免费体检,我想给我弟弟申请体检,他最近有些咳嗽。”
导诊台的护士相当温柔:“有呀,十四岁以下都可以申请免费儿童体检,另外还有女士检查,您要不要也申请一份?”
女孩有些羞赧,“那,也是免费的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在申请表上写下自己和弟弟的名字,顺利地拿到预约表,开心地招呼弟弟:“光仔,快来!”
第38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27
晚上八点,明珠酒楼停车场贵宾专用车道,驶进五辆轿车,停在预定好的停车位。中间黑色老式国产车里走下一位矮个子中年人,对襟团花外套上别着一枚黄金龙头云纹徽章,正中间两个字写着“义海”。
早已等候多时的红黛迎上去:“恭候多时,冯二官,请。”
来人姓冯,名如许,二官是他在义海集团内部的身份称呼。再往上就是义海当家,大官郑天贵。冯如许年纪与曲文栋相仿,矮小精干,面目和蔼,脖子上挂着一尊玉佛,手里捏着一百零八粒佛珠串,对红黛礼貌地回了个“请”,同她一起步入电梯,到明珠高层的卷云茶室。
曲文栋从席前站起来迎接他,“好久不见,冯二官。”
冯如许笑笑,在他面前坐下,“曲老板这个节骨眼儿找我喝茶,冯某真有点胆战心惊。”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端起红黛倒的茶,稳稳地喝了一口。
曲文栋神色淡然:“曲家与义海这点恩怨到底是什么人煽风点火我不敢说,但能肯定这不是冯二官的手笔。再说了,冯二官怕是也不会把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冯如许人称“笑面先生”——这个“先生”,却是老师的那个先生。脸上笑眯眯,手段狠辣无比。行事有自己的规矩,但凡死于他手下必告知原由再训*,绝不让人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称“先生”。年轻时攒下一身杀孽,中年后信了佛,可是也没阻止他拿佛珠勒死人再给尸体念经。
“曲老板说笑了,冯某如今这点能耐可还比不上您家老二呢。”
曲文栋倒也没有谦虚,接下了这个客套:“冯二官要是再不动,您可真就比不上我二弟了。说不准以后连犬子章琮的生意,都要压着您一头呢。”
冯如许望着他,只微笑不说话,手里转着的佛珠哗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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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的衰落以及武斗兴起,不断吸引着外地无业无家、企图靠一把拳头讨生活的人。四十年前,从荒芜边城来的几个年轻人加入了曲家麾下的武斗馆。彼时曲三爷当家,在久安虽仍一家独大但已现出颓势,不久后这几个边城青年便趁机自立门户,称为义海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