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142)
“先……先生……?”
北千里惊诧地看到“K”在哭泣,眼泪滚滚而落。他的养父抽噎到无法说话,甚至比受伤的自己还更虚弱一般,站都站不稳,生生在治疗床边跪了下去。
“K”捧着那片薄而碎裂的屏幕,拼命地贴近它,如珠如宝一般放在自己心口。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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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者露出一只眼睛的半侧脸瞟着镜头,仿佛正在透过屏幕,冷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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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施特劳医疗所之前,阿虎才想起来忘记把日记本带着了。
头疼频繁,让记忆时好时坏,也因为自己对“K”起了疑心,越发分不清脑海里那些画面的真假,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厘清思路。
没事,新妹会好好帮自己收着的。
半夜接到北千里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的电话,所以杜新妹担忧地问他:“这个时间回去?是不是会有危险?”
阿虎一边系好鞋带一边安慰她:“放心,只是出了点意外,我过去帮帮忙。”这是假话,乐园那边今晚传来不小的声响,北千里意外受伤。能伤到那个狡猾的年轻人,肯定不是小事,但阿虎不想让杜新妹担心。
走进治疗所并没有看到北千里,只有明显失魂落魄甚至哭过的“K”,阿虎有些意外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K”没有回答,只是把终端屏幕塞进他手里。
那上面熟悉的脸孔,让阿虎睁大了眼睛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是……?”
阿虎突然没法说话了。神经电流从电子眼开始侵袭,手中的屏幕掉落在地上,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倒在地上。刚处理完伤口的北千里跨过他开始抽搐的身体,捡起移动终端,关闭了他的电子眼。
接着剧烈的头痛袭来,让阿虎仅剩的视力开始模糊,他看到“K”悲伤地捂住脸,低哭着说道:“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还要再杀他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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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杜新妹嘱咐他:“你的头疼还未好,记得按时吃药。一定要早点回来!”
回身在心爱的女人脸上落下一吻,他说:“嗯,我很快就回来。”
阿虎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第68章 (修)万物焚净之火:08
甘拭尘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狩猎狩猎者”行为,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甚至包括他自己。
施特劳的几位座上宾在活动中丧命、乐园几近半毁、入侵者的身份引起多方注意不说,更重要的是,安全货运为接近“K”而与曲章琮合作,并且把黑狗送进乐园,现在黑狗又与入侵者关系密切,白星漠在曲章琮面前说不清了。
这一晚,也让久安的势力图表再度发生变动。
安全货运白星漠遭遇福友会袭击,两者决裂;乐园仓库与狩猎场活动,让市政厅与福友会将整个施特劳集团列为铲除目标。而后曲章琮与施特劳正式联手,公然反对治安局禁药令——二对二的存亡之战即刻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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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夜视镜保存下来的影像,让钱金石不敢多看一眼,却又不得不反复观看。
画面中短暂出现的录影设备加上阿甲从北千里那里得到的代号“艺术家”,种种迹象表明少女虐杀案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治安总局重启调查,此案又落回到钱金石手中。
当他再一次见到受害者之一的母亲刘友玲,短短几个月内,这位仍不到半百的女性头发已然花白。面容瘦削,但神情再没有初见时的癫狂与激动,反而越发坚毅冷静,叙述回忆之时条理清晰,只有在想起女儿时忍不住哽咽。
“你们这次真的会查到真正凶手吗?”刘友玲早已对治安局失去信任,让她没有拒绝钱金石会面要求的原因,是因为钱金石和福友会救过她。
“我无法保证您多久会结案,但我可以担保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追查到底。”钱金石说。
刘友玲看了他半晌,眨眼隐去眼中的泪水,点点头说道:“好,我信你。也请你记得,就算治安局放弃,我也不会放弃,为了我女儿,也为了任何一个女孩不再遭遇我女儿那样的悲剧!”
嘀嗒,嘀嗒。
窗外落下雨滴,打在治安局许久未擦的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雨越来越大,将灰尘冲刷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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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水从早下到晚,让多风干燥的久安秋冬空气湿润起来,气温也一下子降了好几度。
甘拭尘不喜欢冷,所以早早就打开房间里的供暖系统,站在落地窗前观赏雨景,给白星漠打电话问候“伤情”。福友会没事前通知就搞袭击,白星漠受到不小的心理创伤,据说事后把红黛和甘拭尘骂了一个晚上,闹着要辞职。
但白助理这回意料之外地没有骂他,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骂了,只是叹着气问:“你让我跟曲章琮要乐园,让我把小黑狗送进去,好,我送进去了;结果你又去了,把整个乐园砸完了,自己也暴露了,你让我接下来怎么办?你说,之前所有行动是不是白费了?我怎么跟曲章琮解释?”
黑狗在狩猎场与曲文夺联手,再加上后来甘拭尘的行动,已经完全站在施特劳对立面。曲章琮一定会怀疑白星漠的动机,如果他不肯继续合作那之前所有一切都白费了。
“他不会的。”甘拭尘笃定地说。“这个节骨眼上,曲章琮不会轻易放弃手里能抓住的任何助力,更不会把这件事告知施特劳。反正你也要再忍受几天追杀,只要把这个黑锅继续扣在福友会头上就行。”
乐园计划被迫中断,施特劳再度折损,他们必然会追查入侵者与黑狗的身份,查到跟安全货运有牵连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好在,黑狗的身份信息由妇保会经手,又由曲文夺带进狩猎场,而曲文夺是福友会唯一牵连的曲家人——福友会要打掉安全货运这件事就坐实了。
“这样的话我是无所谓,但你跟小黑狗就得开始接受安全货运的报复了。”作为杀手公司老板,不礼尚往来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甘拭尘“啧”,“倒也不用如此严谨。”
“做戏做全套嘛,尊重观众的智商。”
“……”甘拭尘听见白星漠挂断电话前愉快的笑声,“你好像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黑狗这时从楼上抱着一对枕头和毯子下来,在客厅地板上铺好,盘腿坐在垫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甘拭尘无奈地蹲在他面前,拿手指戳他脑门儿:“你太得寸进尺了知道吗?我真是对你让步太多了。小黑,仅限这几天,听见了吗?”
黑狗被他戳得脑袋一个劲儿往后仰:“噢,听见了。睡觉,甜哥。”
甘拭尘叹口气,在地铺上躺下去,颇不耐烦地说:“快点给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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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狩猎场回来黑狗就一直在做噩梦。
仓库里的地狱之景让他留下浓重心理阴影,无法始终拥有一个完整睡眠,半夜大喊着从床上惊醒,满身冷汗地查看自己是不是也被剥开了。白天精神恍惚到快要出现幻觉,晚上不敢睡觉,便跑到甘拭尘门外戴着耳机反复听儿歌。
甘拭尘睡眠很浅,听见动静一开门就看见黑狗抱着膝盖倒进来,一脸惊恐地望着他说:“怕做梦。”
别说是黑狗,就算是甘拭尘也花了好一些时间去克服那晚的画面。
如果不是自己嫌他烦要支开他,黑狗也不必有这般遭遇还险些丧命,所以他对黑狗始终有些愧疚。对于从来不曾反省过的净火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进步。
可即使如此,跟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甘拭尘也做不到,折中的办法就是陪黑狗在客厅里待到入睡——黑狗就这么欢天喜地的达成了跟甜哥睡觉的愿望。
虽然入睡很快,但他还是会一边说着梦话一边发冷汗。甘拭尘把眉头紧皱的黑狗摇醒,问道:“又梦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