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157)
“你父亲就是念及兄弟之情,希望他不要再将你当成傀儡,去找他摊牌才落得这个下场!”
曲章琮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别仗着自己的辈分就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曲文夺,我可以让你今天再也走不出这个门!”石九早就让人员守在门外,只需他一声令下。
阿善没有动手,只是握紧刀柄。
曲文夺此时倒是笑了,笑里掺杂一些嘲讽:“你和我,要是早有这么果决残忍,也不必让我大哥如今躺在医院里。”他把曲章琮的手扯开,把文件袋重新摆在他面前,“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是没有时间给你慢慢消化。”
正如那些真相也没有时间给他慢慢消化。
“今天只要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什么都不会做,章琮,此刻你应该去你父亲身边。”
曲章琮把文件袋扫进垃圾桶。他不会看,看了也不会信,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发生,一切都不能回头,“来不及了,你来晚一步。”他甚至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去。
就算是错,他也要错到底,曲章琮绝不允许自己有后悔这种行为。
“杀手早就到了明珠酒楼,那位净火也来不及救下你红姨了。”
曲文夺看了他半晌,轻声说:“阿善。”阿善立即手起刀落,速度之快让石九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一声没吭便倒在地上。
曲章琮压根就没想到曲文夺会动手,更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地盘上动手,惊愕之间已经被阿善将刀架在脖子上。门外传来打斗之声,片刻之后,丙哥开门进来:“这一层清了。”
“你不会以为我的玫瑰马只是个俱乐部吧?”曲文夺说。
曲章琮的目光几乎要把曲文夺烧穿,不可置信又咬牙切齿地问:“你要杀我?”
他年轻的小叔叹了口气:“回家吧章琮,我送你。”
对峙之间的叔侄,谁都没有发现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里有数次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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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瑜再一次把电话放下,打开窗帘看院里巡逻的保安。
大哥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宅邸防护严密到每三十分钟查看内外状况,没有曲章琮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出,哪怕她想去诊疗所陪着父亲都做不到。
曲章瑜无比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给爸爸开门?为什么没有好好地跟他说说话?为什么以前要那么任性?她好害怕就这样失去父亲。
曲章瑜再一次跑下楼,试图请保安队长放自己出门,然后又再一次失败。
曲章璞从客房半开半合的门里看着她,曲章瑜忽视他的目光,快步向楼上走去。听他在身后轻声地叫:“二姐。”
想要装作没听到,却听曲章璞接着说:“二姐,你想去看大伯吗?我……我有办法。”
曲章瑜因此而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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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友玲不知道第几次又来找钱金石。
“有进展了吗?”她只问这一个问题。
从女儿遇害到以为结案,从发现疑点再到如今调查重启,作为受害者之一的母亲,刘友玲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女儿失踪时她因悲伤过度几乎陷入癫狂,在天佛会寻求安慰和帮助,好不容易等到抓获凶手恢复一些活下去的信心,却又因为追查凶案被卷入追杀,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沉浸在悲愤之中的刘友玲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城市正在经历什么变化,但因为黑帮斗争而不断浮出水面的暗像,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从来不是一件单纯的连环凶杀案。
这个城市的女儿们,正在成为任人切分、宰割、售卖的商品。
没有任何一个爱着孩子的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这种兽行的发生。她还记得跟自己一同去高喊治安局不作为的母亲,记得看到女儿尸体后发了疯的母亲,记得看到女儿被虐杀的视频在网络传播,在去网站的路上遭遇车祸的母亲。
她记得所有无辜的女孩,记得那些跟自己一样失去女儿的母亲,那些被毁灭的家庭。
所以她不能消沉也不能被动,就算治安局没有结果,就算只剩她一个人记得,她也会追查到底至死不会放弃。
“您知道,办案的所有细节都是需要保密的。”钱金石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则灌下一罐提神饮料后捏扁了瓶罐。
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疲劳了。
钱金石也许是刘友玲对治安局的最后一点信任了。虽然她知道蒋宝芳同为福友会,虽然她知道福友会从未放弃过追查,但当初蒋宝芳那信誓旦旦已经抓到凶手时的发言,依然让她如鲠在喉。
“那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我可以做您的线人,保洁、家政、月嫂、厨娘或者垃圾工,我都可以做!没有人会怀疑一个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她颇为急切地说,这些零工也确实都是她谋生的手段。
在沙天奥、大能天佛会被曝光与施特劳生殖买卖有染时,刘友玲刚在福友会的帮助下逃出乐园,隐藏在城市边缘的殡仪馆。也是从那时起,她参与到福友会的调查之中,开始暗中着手收集相关线索——尤其是曲家的案件相关人员。
唯一的幸存者、曲家的小女儿从绑架案之后陷入巨大的精神创伤,从此不再接近任何男性;从犯曲章璞因为刺死真凶而受伤,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目前在曲家地产公司工作。
她不晓得曲家内斗,只知道曲章琮不好惹,如今又与福友会、赵享载势不两立,以钱金石的身份来说怕是一点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点她想得倒是没错。
之前对曲章璞的问讯草草了之,他的回答也疑点重重,案件重启之后钱金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再次传讯曲章璞。可当下曲文梁失踪,曲章璞被兄长严密保护在家,曲章琮不可能让治安局的人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可即使如此,钱金石也不可能让普通民众去冒险,他耐下心来对刘友玲说:“您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追查到底,有结果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在钱金石这里走不通,刘友玲也不再浪费时间,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不会光等着你们治安局的。”
无奈地把她送出大门,钱金石在冷风中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从“艺术家”手臂上的针孔来看,他的注射史不会太短,显然死去的“凶手”并非真凶。而如果他已经成瘾,那么正值打击行动风头上的久安,谁又能如此便捷地拿到毒品?
“钱警探,你就多多少少也给她点事情做吧。”他回头一看,保洁大婶正把垃圾袋里的水瓶掏出来做分类,眼睛却望着刘友玲消失的方向。“一个当妈的,失去了闺女,她不去做点什么心里不安,放她自己胡来保不齐比做你线人更危险。”
钱金石叹了口气:“大婶,你再这么耳听八方的,治安局里都不敢用你了。”
保洁大婶扁扁嘴,收起袋子走了。
钱金石还是打算从曲章璞身上再突破一下,如果福友会与赵享载这次击败曲章琮,或许——福友会让他突然想到了红黛。
那个女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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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红黛的受伤程度也不能算太轻。
一侧手臂与大腿暂时无法行动,头部也需要尽快接受治疗。白星漠的接应很快就到,她被转移到医疗车上,甘拭尘顺便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止血处理。
“你不一起去?”看他又拎起长刀也没有上车的意思,红黛不禁问道。即使匕首只进去一半,他的伤也是要仔细缝合的。
甘拭尘只是答非所问地说:“跟福友会的协议完成了,请记得我会随时要求回报。”然后替她关上车门,启动了外骨骼。
“狗丢了,得赶紧找回来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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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你很烦。
阿虎先生,完成你的任务。
别老跟着我,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
阿虎先生,完成你的任务!
完成你的任务——!
“阿虎、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