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44)
“如果‘他’也像你这样就好了……”北千里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听“K”说:“我们都在这里出生长大,隔了这么久回来,小时候曾经玩耍过的那条肮脏街道竟然都没变得干净一点。整个久安城,唯一的变化也就是从腐烂变成了更腐烂。”
虽然讲述着怀念,语气却充满寒意。他转头向北千里招招手,北千里听话地走过去,被他轻轻地捧住了脸颊,左手的白骨无名指触碰着皮肤。
“千里,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鹏程千里——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囿于这弹丸之城、穷困之地,一生都耗在同这些野狗们的斗争之中。”
北千里将自己的手覆盖上“K”的手,“您知道我为何要将公司取名为‘C’吗?”
“K”颇有兴趣,摇摇头。
“crown,王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亲手将王冠献给我认定的君主。”北千里依然是那张天然笑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K”噗嗤笑了,“你这孩子年纪不大,讲话却跟几百年前的古人一样。不要那么死板,我已经失去‘他’了,无论如何不要让我再失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请您放心。我可能不会活得比您长,但一定不会走在您的前面。”
阿虎开门进来,看也不看“K”一眼,汗涔涔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北千里迎上去帮他脱下外套,说道:“听您说没有合适的训练场地,先生已经吩咐我去打听血花之前废弃的训练场,不久就会有回音了。”
阿虎看向“K”的目光有些犹疑又期待:“真的?是我们曾经集训的那个?”
“K”点点头。
一扫不悦,阿虎兴奋地催促北千里:“什么时候?能快些吗?”
北千里准备好洗澡水,把他的电子义眼做好防水,等他将身体滑进浴缸,像往常一样帮他按摩因多年前的创伤和植入而经常痉挛的头皮。
“我会尽快,因为已经废弃许久而且有了别的业主,要费一番功夫。这都是先生为了让您高兴,请您就别跟先生置气了。他有他的考虑。”
阿虎静静地听着,许久才回了一句:“太复杂的事情我不懂,除了为‘他’复仇,我什么都不会想;只要能为‘他’复仇,我就什么都会做。”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按摩浴缸边上似乎睡了。
北千里设置好恒温和水流强度,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训练场现在的业主是妇保会?”“K”问道,“妇保会要训练场做什么?”
“血花破产之后就被市政厅回收,为军队和治安局训练提供场地。但因为使用频率很低,维护成本却很高,渐渐就废弃了。后来经过红黛牵线,被福友会一位阔太买下来捐赠给妇保会,最近听说要拆了设施改建成住宅。”
“K”连声笑起来:“我们这位红夫人,触角伸得很长啊。”他翻开了北千里的简报,其中一份是红黛参加时装周的行程与照片,“我倒想知道她是为了谁,特地去调查施特劳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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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甘拭尘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说道。
黑狗挣扎着再次面对他深藏不露的甜哥,再次连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摔回地上。四肢和脊背肯定已经青紫了,但耐痛的黑狗没空理会,武斗培养出来的胜负欲让他恼恨地捶地板。
黑狗想破脑袋也不懂,为什么“服从”是让甜哥生气的事呢?
谁是老大就要服从谁,是他在帮派里学到的铁则。他可以为了吴会计违抗雀哥,但雀哥揍他,他却不会还手。哪怕他两拳就能打倒雀哥。
因为雀哥是老大,他的老大。
就像现在的甜哥。
甜哥对他好,他就认定了,所以服从,所以不反抗,这有什么不对呢?
“我救你的时候还知道跟我生气呢,怎么现在随随便便就把命交出去?”等他喘匀了气,甘拭尘问道,“你想死吗?”
黑狗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反抗,如果是阿择杀你,你也不反抗吗?”
黑狗转头盯着阿择:“那不行!”把看热闹的阿择盯得一头雾水。又跟甘拭尘说,“甜哥不一样。”
甘拭尘缓缓地摇头:“小黑,没什么不一样。我杀你和不准你反抗,是不冲突的两件事。我没耐心给你解释,我只要你记住:没有人有资格要你付出生命,谁都没有,我也没有。你要学会找到你自己的个性和意愿,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这实在冲击着黑狗从小到大的认知,茫然地看着甘拭尘不知如何回答。
远在大洋彼岸的红黛打来了电话。甘拭尘反复跟黑狗确认“记没记住”,得到肯定的答案才拿着手机上楼,被红黛打趣:“这么久才接,小野狗在用手帮你吗?”
“国际影后的玩笑水平不要跟某些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男人看齐,好吗?”甘拭尘无奈地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看来某些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男人开过你的玩笑了。”红黛咯咯笑。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这个?”
“你知道‘K’吗?”话题转换得非常迅速,让甘拭尘的水杯还没碰上嘴唇就放下了。
“施特劳集团的出现与一名来自血花的雇佣兵密不可分。可以说,是他一手操控施特劳集团扩张至今,而在董事会名单上,他只有一个代号——K。”
第32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21
第二天,甘拭尘洗完澡,在下巴上做了一个明显的伤疤。换一身衣服,戴上白手套,扣上一顶脏兮兮的帽子。
对于一个以死亡隐藏身份的人来说,他不但没有深居简出,反而跟散养猫一样,离家多日玩累了才记得回来。连红黛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身份,在久安有多少个猫窝。
他甚至不会在外貌上做过多掩盖,仅仅会增加某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特点。有时是胡子,有时是胎记,或者如今天一般看起来没愈合好的疤痕增生。
“想想看,不借助影像设备,你要形容一个人的容貌,是否会先描述他身上最显著且有辨识度的那部分?比描画一个毫无特色仅有帅气的人可要简单多了。”
他曾这样对红黛解释过,被红黛嘲笑“你倒是觉得自己帅气。”
黑狗看他穿上了鞋,把自己的鞋也拎了出来。甘拭尘按住他的脑门:“乖乖在家,安排给你的练习做完就歇着,出门的话在记得晚饭前回来,不认识路问阿择。不要等我。”
黑狗还想争取:“甜哥一个人,不安全。”
阿择特别认真地给黑狗解释:“不是,小黑,老板出门,全久安的人都不安全。”
“你晚饭还想吃吗?”甘拭尘给徒弟一个眼神,关门走了。到车库发动一辆破旧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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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听完小丁的汇报,曲文夺叫厨房准备一点甜点和水果,让阿善带着去医院看曲章璞。
曲章璞已经可以下床溜达,据说没几天就能出院了。见曲文夺来了捂着伤口要去给他泡茶,又问“二姐怎么样了”,被曲文夺劝回病床上,自己往沙发上一坐,说:“倒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被欺负怎么也不跟小叔说一声?国外我管不了,俱乐部里还是能说上几分话的。”
曲章璞露出浅淡哀怨的笑容:“小叔没经历过,不懂的……有些事,跟家里人反而说不出口。”
曲文夺不置可否:“算啦,反正也都过去了。等你休养好了,小叔给你在俱乐部里安排个party,还有那个什么——嗯——什么来着?”转头问阿善,“C科技那个什么协会?”
“青年精英交流协会。”
“对,”曲文夺点头,“小叔带着你去露个脸,叫他们知道知道,我曲文夺的侄子可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曲章璞被逗笑了,表情开朗了许多:“谢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