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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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并不是武斗馆营业的时间,但今天正午的曲家武斗馆里却迎来了浩浩荡荡的访客队伍。副警监郑仕通带着治安局警员与义海帮众,坐在曲章琮武斗馆的大堂里,封住了入口。
对峙一直持续到曲文栋前来,随后曲文梁也从医院赶了过来。
“郑副警监这是什么意思?”曲章琮阴着脸问道。
郑仕通将警刀磕在地上,翘起一条腿:“曲老板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我身为治安局副警监,当然是来查案的。赵区长被刺杀一事,曲老板不想给我一个解释?”
“郑副警监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曲文梁冷冷地说,“那我这条断了的胳膊,我三弟遭遇的刺杀,是不是也得跟义海讨一个解释?”
郑仕通摊开手毫不在意地笑笑:“只要曲二爷来治安局报个案,郑某人一定尽心尽力给你讨个说法。”
“郑副警监——”许久没有说话的曲文栋开口,“曲家同义海争夺的只有一桩药物生意,我知道你怀疑曲家,但你也明白这两败俱伤自断后路的事于曲家没有一丝好处,曲家没这么蠢;况且当初帮义海除掉延大安的人,他背后是谁,难道不是义海更清楚?”
郑仕通咋舌:“帮义海除掉延大安?曲老大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义海可不认。再说延大安死了,可是曲家得了最大的便宜啊。”
曲文栋并不分辨:“郑副警监若真觉得此事是曲家所为,我们大可以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
双方的帮众早已蠢蠢欲动,空气里的火药味一点就着。只要郑仕通下令,义海完全可以踏平曲章琮的地盘。
但也仅仅是曲章琮。
郑仕通站起来盯了曲文栋一会儿,“走到这一步曲老大心里要有个准备。跟义海斗,输了的人是什么下场。”留下这句话,便慢悠悠地离开了。曲章琮盯着他的背影不住地磨牙,一拳砸在桌子上,已经快走到门口的郑仕通竟然还补上一句“珍惜您家的桌子,以后还说不定是谁的呢。”
“冷静点。”曲文栋站起来扣好西装扣:“义海现在敌人多得很,他不会妄动,只是来探口风的,你该做什么做什么。”
曲文梁摸摸自己尚被固定的手臂,追问道:“大哥,袭击赵享载这事——真不是你做的?”
曲文栋看向弟弟和儿子,微微皱眉:“别的先不说,我要是请得动能一击干掉杀延大安的杀手,还不如直接帮你们把郑家人都结果了。”
曲文梁有些讪讪地笑:“我是怕大哥生气出了狠招,虽然于我们有利,可就是因为太过有利反而引来祸事。”
“对方有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既然他冲着义海去的,曲家也没理由不借一把东风。”曲文栋向外走去,“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吧?”
杜新妹今天不知第几次看手机,阿虎依然没有回复。为了跟她联络特意配的手机,阿虎刚学会不久,今天来不来啊、晚饭想吃什么啊、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啊,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可自从上次过去已经三天,光仔已经问了不知道多少次“阿虎哥为什么不来了”,杜新妹发过去的信息始终没有回复。她虽然对阿虎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曾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每次想拨电话又怕给他带来麻烦。
“再等等吧,再等一会儿。”杜新妹这样想,重新翻起了招工启事。
这些日子多亏阿虎的帮衬才算过得去,可自己有手有脚也不能老是接受别人的恩惠,身体恢复差不多了总要找一份工作的。诊所后来还打过几次电话,告诉她还有些别的“医疗互助计划”,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而且回报很高,杜新妹犹豫半天,还是怕对身体有害而推辞了。
然而久安留给她这样教育程度不高的底层女性的选择并不多,打工种类不少,可能维持温饱却很不易,要给弟弟再攒下未来念书的费用几乎不可能。她只好将所有自己能做的都打了一圈电话,打算明天光仔上学后就去碰碰运气。
杜新妹放下手机之前,鼓起勇气给阿虎的号码拨了过去。原本打算如果忙音三声没人接她就立刻挂断,结果第二声还没响完就被接起来了:“你好,杜小姐?”
陌生的男声很温柔,但依然让杜新妹有点慌:“呃,是我,我是杜新妹,你好!”
男人笑了:“不好意思,阿虎电话没带,我擅自帮他接了。他经常跟我提起你,杜小姐有什么事?”
“我没事啦,我就是问问阿虎……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一直没回我消息……”
“啊是这样,”男人似乎恍然大悟,“这孩子可真是,最近确实有点事情在忙,可也不能连个消息都不回啊?等他回来我立刻叫他给杜小姐回电话,请你放心!”
他这样一讲杜新妹反而十分不好意思:“不不不没关系,我就是确认他没事就好了!”
“他没事啦,阿虎这个人记性不好又很粗心,请杜小姐多担待啦。”
挂掉电话,杜新妹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方的名字,不知道是阿虎的兄长、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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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看着屏幕上“新妹”二字暗下去,将手机放在一边,跟北千里说道:“阿虎一遇上跟‘他’有关的事情就忘了一切。”说罢又自嘲,“唉,我又何尝不是呢?”
“净火”被另一个人仿冒,他其实比阿虎更生气。
“不是沙天奥也不是曲家,当初我们跟义海搭上线的前提就是利用‘净火’帮他们除去延大安,所以冯如许即使有心要杀赵享载也不可能打‘净火’的名头。”北千里微微皱眉,“到底是谁。”
“去看看谁更关心赵享载的生死,或许能有点线索。你手头上的事情也不要停下来,继续推进——虽然不乐意,但这哄财主高兴的事也是必要的。”
“嗯,您放心。”
“K”又抬手看无名指的白骨,在心中疑惑与轻叹:这世上能杀赵享载的人,真的没有几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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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区长两次被“净火”截杀,上一次轻伤,而这一次却始终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出了重症监护室却一直没有清醒。昔日曾经一同对抗净火小队的战友们代替治安局在病房外站岗,除了固定的医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农玉山肋骨断了几根,肩膀、手臂和大腿被捅了个对穿,失血很多,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两个人都进了医院,风云过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干什么,焦虑得连家都不敢回。
“农秘书,难道真的是市政厅……?”风云过攥着两手放在膝盖上,紧皱眉头。
农玉山断然否定:“不是!”
风云过睁大眼睛看他,农玉山忍痛坐起来解释道:“市政厅这个时候对区长下手,那岂不是既惹恼了义海又惹恼了——”他用眼神示意外面,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老兵身上洗不去的杀伐之气,恐怕很快就要按捺不住了,“他们要动手也会在竞选之后。”
风云过懵懂地点头,眉头却皱得更紧:“区长一直昏迷,我们怎么办呢?”
农玉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云过,如果区长真的……你要不要跟我去——!”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似乎犹豫该不该说。
风云过看了他一眼,嗫嚅着说:“区长对我挺好的……”
“你一直这么顺从,所以他才那么欺负你。”
风云过脸唰一下就红了,连忙摇头说“没有的事”。护士来给农玉山换药,风云过赶紧把手抽出来,垂着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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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东方韵味的曲家老宅里,曲章瑜独自在后院的园林里逛了一圈,又满院子跑了五圈,瞧着门口还是没动静,垂头丧气地祸害花园里的花草。
无声铃跟红黛去开会,曲章瑜就跟失了魂似的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做。她小叔虽然嘴巴上叨叨几句“在家里要闷死了”却也并没有去找什么乐子,反而好像每天都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