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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洲叹(4)

作者:诗无茶 时间:2023-11-26 10:58 标签:万人迷 年下 玄幻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把脸朝向另一边:熊孩子二号。
  懒得计较。
  祝神将扇子从虎口支出去,十三幺识趣地接过,随即祝神挽了袖子就着那铜盆将一脸粉面洗干净。
  抬起头时,面额鼻尖都滴着水。举盆的想提醒他沿上挂着锦帕用以擦脸,正仰起脖子,打缝儿里瞥见祝神真容,双手一颤,铜盆左右晃出水来,自个儿也连呼吸都忘了。
  不仅是他,后边一应仆从皆是如此。
  祝神是苍白的。
  并非粉面那样了无生气的死白,他的白有活人的生气,却没活人的血气。像他手背贴住青筋的皮肤一样,日光再暖,也是冷的。这是一种久病未愈的白。
  可他虽脸色苍白,五官却极其浓艳风流。正因如此,才使他眼角经年挂着的那点笑意带这些不清不楚的意味——太艳丽的人笑起来总是难分真假。
  祝神就是这样的人。
  他伸手去够帕子,挪动眼珠,与捧盆的小厮目光一瞬交接。
  小厮恍惚,待回神时才察觉祝神已擦毕了脸,不觉低下头去,佝住了脖子,耳面一片通红。
  待人捧盆退下,祝神便对贺兰破笑道:“贺兰家果真治家有方。”
  贺兰破仍看着他,亦有刹那出神。
  明明双目神似,怎么就和记忆中那张脸对不上?
  他也是痴心妄想,寻了十载无果的事,竟在刚才就寄希望于一瞬了。
  贺兰破错开视线,想起方才祝神管他叫“贺兰小公子”,便问:“你认得我?”
  “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的刀。”祝神说,“贺兰双刀,一把惊霆,在长女贺兰明棋手上;一把雪掖,在二公子贺兰破手中。”
  贺兰破又问:“你是谁?”
  “我是祝神,喜荣华二掌柜。”祝神说,“贺兰公子不介意,可以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祝老板。”
  贺兰破沉默了会儿:“你也姓祝。”
  容珲和十三幺嗓子眼又是一紧。
  “是。”祝神从容笑道,“不出意外,家父与家祖父应该都姓祝。”
  “……”
  贺兰家的人大概都不怎么喜欢开玩笑,贺兰破眼色很快冷了下去。
  十三幺忙不迭打圆场,哈了哈腰:“喜荣华的规矩,只接生意,不揽恩仇!贺兰小公子,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对付熊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他们决策,只给他们选择。
  果不其然,他们选择了先吃饭,再住店。
  喜荣华最不缺美食美酒与客房,祝神打点完毕,由容珲扶着回四楼。
  拐上一楼半,离下头远了,祝神才低声吩咐:“待会儿把后院全部腾出来。”
  容珲不明:“腾出来做什么?”
  祝神没说话,便听下头那锦衣公子叫住十三幺问:“你们这儿有没有马厩?或养别的牲口的也行,要空的,大的。”
  “马厩是有,牛棚也有,狗窝也有。”十三幺为难,看向他脚边被打得半死不活那个人,“就是都养着牲口呢,没空的……要不委屈这位挤挤?”
  “我们不是要放他……”
  容珲听到这儿也算反应过来了,忙朝下头招呼十三幺:“一会儿我来找地儿,你先安排人把饭菜上了。”
  ——贺兰破有只黑豹子,叫醉雕。
  当年祝神陪他一起捡的。本以为是只猫,养了十年,越养越大,祝神离开后的第二年贺兰破才知道它是只豹子。如今长得威武雄壮,随贺兰破四海奔忙,形影不离。
  锦衣少年与贺兰破同坐一桌,听容珲安排好才向十三幺道:“有些什么菜?”
  “天南海北,应有尽有!现杀的烤全羊和小乳猪、牛油鸡丝儿、松鼠鳜鱼、松茸山珍、佛跳墙……”
  十三幺报了一堆菜名儿,嘴里口水都快说干,容珲在上头听着,一边扶祝神上楼梯,一边笑道:“可显着他了。”
  祝神亦是笑了笑。
  忽然,听贺兰破问:“招牌是什么?”
  祝神步子一顿,带着些许玩味侧首,瞥向一楼——虽看不到,但他就像洞悉那般隔着层板望着贺兰破的方位。
  容珲道:“……二爷?”
  他不做声,只停在梯前最后一步,好奇着下方的动静。
  十三幺接着说:“您来得不巧了。这节下啊,咱们的招牌做不出来。”
  旁边的少年冷笑:“什么招牌,竟这般稀奇,倒显得我们没口福了?”
  “叫‘颜色好’。”十三幺颇得意。
  “颜色好?”
  十三幺像是就等这句:“这‘颜色好’啊,是我们二掌柜的独门招牌。取春分那天掌柜小院里开的桃花,每日清晨的朝露,兑上我们店里的名酒破红尘,再——”
  “十三幺。”
  祝神的声音从阁楼上不咸不淡地传下来。
  十三幺抬头,看到层上梯口处一截若隐若现的戏服衣摆。
  “既拿不出,就别浪费客人的时间。”
  十三幺一听,把话憋了回去,只老实站着不吭声。
  堂内一众见此,也没多言。
  只锦衣少年不以为然:“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贺兰破不置可否,竟不知几时从腰间拿出一枚铜钱在手里把玩。
  他摩挲着指间铜币,喃喃道:“颜色好……”又抬眼扫向楼上。
  半晌,方道:“那就温两壶破红尘尝尝。”
  十三幺正应了要去,贺兰破又不安生:“祝老板。”
  祝神只含笑站着,并不应声,像是好奇贺兰破还能把他们为难出什么花来。
  十三幺刹住脚,闭眼咬了咬牙根:臭小子没完了。
  贺兰破朝楼上喊:“一起喝一杯。”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楼梯口。
  十三幺擦擦汗,转回去抢白道:“我们老板不喝酒。”
  “卖酒的不喝酒?”
  “算命的也不自算呐。”十三幺打哈哈,“我们二掌柜啊,滴酒不沾。”
  贺兰破眼都不挪一下,直勾勾望着遮住祝神的层板,像要穿透过去,看清藏在背后的人。良久才道:“这样啊。”
  “是这样。”十三幺呲着个大牙接道,“我们老板身子不好,贺兰小公子见谅。”
  忽地就没人说话了。
  贺兰家的人一向很会给人难堪。
  喜荣华占地四亩,光楼梯自一层中庭就建了八处,堂里戏台、绿植,假山水错落有致,千百号人的热闹是日日有的。
  平常有多宽阔,此时就有多空寂。贺兰破不说话,没一个人敢说话。一点儿动静也是极抓耳的。
  客栈里停了会儿白,才又有上楼的声音。突兀而沉缓。是祝神和容珲接着往上走了。


第3章 3
  一直走到三楼,下边的嘈杂隔绝了,祝神也像用完了力,最后一阶梯子只踏了一只脚,便攥着容珲歇在原地,单薄的脊背微微躬着,像被繁复的戏服压累了。
  容珲紧紧扶着他:“二爷……”
  祝神在黑暗中沉默很久,才又慢慢站直,无声将一侧肩膀靠在栏杆上,不知何处透来的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连同他眼底的神色也被阴影模糊。
  他低头轻笑:“真是越长大,越难缠。”
  那么多年他从来只藏在这栋高楼,又或是那间小舍里,等着刘云他们几个把贺兰破的消息报给自己:今日小公子被带去了哪,练了几个时辰的刀,读了几个时辰的书,想逃出府去又被谁抓住,跟贺兰哀又起了什么冲突……事无巨细。祝神听着听着,贺兰破就二十岁了。他却一次也没去看过他,记忆里还是贺兰破八岁时连饭都吃不饱的样子。
  有一次刘云告诉他,贺兰破拿着那把乌金苗刀将贺兰哀新买的汗血马拦腰劈成两半。祝神躺在竹椅中,华贵而宽大的袍袖里藏着那只枯黄的愈疾神。他摸着它笑:“小鱼?他那么小一个,能劈开多大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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