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洲叹(115)
祝神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坐不到椅子,那就坐床;吃不到茶,也可以吃点别的东西。
贺兰破不知几时扯了一块织金红绡,像早有准备似的,甫一把祝神放在床上,红绡就落到了祝神头顶。
祝神向后仰着,一支胳膊支在床上,眼前朦朦胧胧,贺兰破弯腰而来,顶起盖头一角,侧首吻了上去。
“你要我去给陆大夫当伙计?”贺兰破细细密密地吻着,“我是陆大夫的人?”
祝神的腰带被层层解开,里衣一侧滑下肩头,露出半片胸膛。他无心答话,几次三番扭头躲开想要开口都被贺兰破堵上,最后趁着贺兰破低头向他胸前吮吸时咬牙道:“白日宣淫……”
“天还没亮。”
他闭上眼,没了挣扎的力气,倒在床头,只抬手捧着贺兰破的脸,偶尔睁眼看看,贺兰破依旧埋头在他身前不知疲倦。
没喝过奶的孩子就是这样。
祝神正这么宽慰自己,突然蹙起眉头道:“别进了。”
贺兰破的指节没入深处,只有那枚戒指还抵在外头。
祝神察觉到他的意图,心慌了一瞬,忙道:“小鱼,别这样……脏了戒指。”
这个清晨祝神糊里糊涂疲惫了一场,加之昨晚一夜没睡,再醒来时竟已是傍晚。
他是药瘾犯了不得已惊醒,睁眼时贺兰破却坐在床边。
祝神愣了愣,笑得有些勉强:“人接回来了?”
指的是贺兰明棋。
贺兰破点头,拇指在戒指那颗玛瑙上摩挲:“早上回来的,府里闹,便没叫醒你。”
祝神撑着床沿起身,贺兰破注意到他动作很慢,以为是祝神没吃饭的缘故,便扶了一把,谁知摸到祝神的胳膊在暗暗打颤。
他问道:“饿了?”
贺兰破是觉得祝神理应是饿了,可没想过他会饿成这样。
“有点。睡觉亏人。”
祝神借低头的机会长呼了一口气,以免贺兰破看出端倪。
他的掌心出了大把冷汗,因此也不敢把手松开床沿,再抬头时语气已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急切:“贺兰明棋……有没有要见我?”
贺兰破仍是察觉了异常。
“有,”他沉思着,只觉得祝神醒来第一件事无论如何不是该先问这个,于是愈发将目光凝在祝神脸上,试探道,“先吃饭吧。”
“不吃了。”祝神后背汗毛直立,不再抬头,只一个劲儿冲外喊道,“容晖……容晖!”
容晖估摸着祝神吃药的时间到了,早在外候着,听见里头一喊,急忙进来,视线扫到贺兰破,见对方也审视着自己,便慢了步子,走到床边:“二爷。”
“更衣,”祝神心跳得厉害,好不容易扶着床柱起身,憋了半晌不敢喘气,更衣时便刻意背对了贺兰破,喘息轻而急促,“去见贺兰明棋。”
他竭力做出从容的姿态,套上外衫时,手却放在身侧不由自主地一直颤抖。
容晖适时扶住了他,祝神当即要迈步,顿了顿又稳住呼吸,略略朝贺兰破侧身:“小鱼……我先去一趟。”
他声音说得小,脸更是没有转过来。贺兰破这时已沉下了脸色,伸脚一跨,站到祝神另一边,不动声色抓住祝神的手:“我陪你去。”
祝神立时把脸别向容晖那侧:“不用——”
“我说我陪你去。”
贺兰破盯着他,顺着祝神手腕内侧摸向掌心,碰到冰凉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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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6
祝神死死抓着容晖,全身力道都用在一只手上,容晖被掐得生疼,一路咬牙不吱声,主仆二人默不作声地走,贺兰破那边掂着祝神轻飘飘的手,一时瞥见祝神额头的青筋,再一眨眼又没有了。
快到枕霄阁时,贺兰破问:“你热?”
祝神勉强翘了翘嘴角:“不热。”
贺兰破说:“我听你呼吸很急。”
“唔……”祝神借机把胳膊从贺兰破手里抽出来,擦了擦汗,“走累了。”
待疏桐将他们接到大厅,祝神背上冷汗已打湿了两层衣裳,好在有披风裹着,才没叫贺兰破察觉。
他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一口气竟也撑到了这里,踏进门时同贺兰明棋对视了片刻,又将目光低垂着移到眼角,瞥向身侧的贺兰破。
贺兰明棋思索了一瞬,开口道:“二公子出去。”
贺兰破愣了愣:“我?”
贺兰明棋说:“其他人都出去。”
祝神抓紧了容晖:“容晖留下。”
贺兰破看向祝神,又看向贺兰明棋,两方皆是装聋作哑,摆明了是要支开他。
他冷了脸,不要人催,转身便打起帘子往外走。
门一关,祝神头朝下地往前倒,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直接给贺兰明棋行了个大礼。
眼见着就要往地上躺了,容晖见状赶紧蹲下身将他扶好,急急从兜里倒出一枚裂吻草给祝神服下,再托着人往椅子上坐。
祝神烂泥一般歪在椅子里,神志不清地吞了药,长久地说不出话。
等他脸色好转,贺兰明棋坐在上方已是看了半晌好戏,笑吟吟道:“祝老板,这是吃药吃出毛病了?”
祝神朝容晖一挥手,容晖退了出去,甫一出院子,便撞上守在外头的贺兰破,负着两手堵在大路上,定海神针似的一动不动,容晖一出现,他便冷冷地盯着他。
这路上左边是草丛,右边是池子,容晖就是想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小公子。”
他是想让贺兰破让路来着。即便按规矩,容晖就该守在这儿等祝神出来了,可贺兰破此刻活像个小阎王,眼神快把他身上扒下一层皮,容晖想着自己就是跑远一点,祝神也是能谅解的。
贺兰破说:“你在里头多留一会儿,是做什么?”
容晖深知言多必失,祝神不在,自己若是胡乱说个理由,待会儿贺兰破分开一问便露了馅,于是干脆避之不答:“这是二爷的安排,小公子真要追究,也不该找我,等二爷出来一问便知。”
贺兰破的脸色更难看了。
容晖话说出口,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一味强心剂,自觉贺兰破拿捏不动他,便也不想躲了,安安静静站在一侧等祝神出来。
那边祝神缓过了气,慢慢从椅子上坐正,整理着被自己蹭乱的衣领,脸上红晕慢慢褪去:“大小姐一路回城还顺利?”
贺兰明棋是个明白人,当即笑道:“多亏了祝老板出手相助。”
“哦?”
“以前我就不信,”贺兰明棋不急不缓地说,“怎么贺兰家每次出海,只要带上贺兰破,总是畅通无阻。难不成他身上有什么定海的宝贝,叫海底的邪物都不敢靠近。如今才算明白,原来是骨涡另有其主,他们听命于你,伤不得他。祝老板深藏不露,周全体贴,难怪他要找你十几年。”
祝神低眼浅笑,并不接话。骨涡是数年前贺兰破第一次随军出海,祝神放心不下,用魂蝶暗中护送时遇上的。那时他尚未恢复记忆,只从魂蝶带回来的消息里知道海里那群东西似乎有求于自己并且愿意听命于他,这许多年祝神没有想起凤辜,更不知道骨涡的解救之法,因江湖传闻这是一种极为凶恶歹毒的妖物,他对它们也不怜惜,做生意初期利用过几次便利赚钱,又下了命令不许它们伤害贺兰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不打算跟贺兰明棋细说,直接把话转移到正题上:“听说贺兰家的人,一向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贺兰明棋双脚搭在脚蹬上,慢悠悠吃了口茶:“祝老板想要什么?”
祝神不笑了,出神一般的沉默半晌,仿佛要说的这件事并不能使他高兴,甚至不足以让他当作玩笑,最后轻声道:“我要裂吻草。”
他看向贺兰明棋:“我要你每个月制六十枚裂吻草,不要让人送来喜荣华——府里的一草一木,凡有动向,都太容易被小鱼查出来。找个僻静的院子和偏门,我自己定时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