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327)
他记得乡试那年,他跟郭先生他们聊及朝政,想知道抄家之祸的根源。当时是说,沈钦言是太上皇想要调回来的人,明面又像太子要调回来的人,江老三误打误撞,以为得罪的人是太子。
单看沈钦言升官的速度,谢星珩认为江老三那次没有判断错。
沈钦言就是太子的人。
如果沈钦言回来更早一点,兵变的事或许会更加顺利。
这位师叔确实会做官。
出走在外,是封疆大吏。
回来京城,是都察院一把手。
这些年,皇上清除异党,都察院没少出力。
沈钦言归来时,还是都察院的都事,只负责检查文书。
从七品,到正二品,不足四年。
他为此“卖”掉的官员数目……
谢星珩不敢想。
武将有“一将功成万骨枯”,文官又何尝不是。
他这般作风,朝廷里恨他的人只多不少。但他正当红,是天子宠臣。路过的狗都要让他三分,天子不发话,他倒不了。
而谢星珩所求之事,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
他相信沈钦言没有拒绝的可能。
所谓天时,正好是新皇想要跟曾经的太子党,如今的功臣们,清算之时。
所谓地利,是向坤家族的内外构成。到时先从向家小辈、族亲下手,乱他阵脚。再搞坏向家经济,让他内忧外患。
所谓人和,则是“落井下石”之人了。天子会是最大的一块石头。
再有沈钦言这位都察院的一把手推波助澜,吏部那些烂臭的贿赂潜规则,便能一锅端了。
向坤这个吏部堂官,怎能幸免?他不死也要流放。
流放了……谢星珩就给他弄一顶好轿子坐。
他跟江知与,要趁着天子要清算之时,把“地利”的事情办妥,让这件事顺利发展到“人和”。
正想着事,何义回回来报信,说沈钦言的轿子去了都察院。
这位沈大人,下朝就上班去了。
真是敬业。
谢星珩跟何义回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去敲沈家的门,拿拜帖出来,又自报家门,被门房领进屋。
沈家的管家来迎,笑呵呵的,说:“老爷有吩咐,谢大人是自家孩子,让我们好好招待。”
谢星珩看他这态度,有点惊讶。
“我师叔真这么说?”
沈家的管家叫赵忠,笑意不减,使唤小厮接过谢星珩带来的各样礼品,领他去沈钦言的书房等待。
“当然,老爷原说今天要跟你好好聊聊学问,但都察院这几天忙得很,早吩咐过,他若回来晚了,我们要好好留住你。”
这倒让谢星珩摸不准沈钦言的意思了。
先礼后兵?
笑面虎?
还是说,这个老狐狸猜到他此番过来的意思,想想孟培德的性情,再被他的行为逗笑,真做梦都笑醒了?
沈府很大,沈钦言就没想低调,府中人少,但院落多,各处空间对比来看,比霍首辅家大两倍有余。
内部装饰就简雅着来,除却各类名贵瓷器和真迹字画,别的都是上等好木做家具、窗格,有雕工和盆景做配,雅极了。
书房单独一间院子,有一间厢房睡觉用。余下房间全放满了书籍。
赵管家给谢星珩介绍道:“老爷说了,您随便取看。有喜欢的,我让人给您装好,改日送到府里。”
“送”这个词很微妙。
可以理解为,今天能允许谢星珩大搬特搬。
也可以理解为,沈钦言接受他这个“晚辈“,对他的来访做一次回礼,以后多多往来。也叫其他人看看,谢星珩在京城是有靠山的。
谢星珩到这一步,就能明白沈钦言的用意了。
这位天子宠臣,得到了天子授意。在谢星珩沉寂期间里,沈钦言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让谢星珩不那么憋屈,也告诉他朝廷是重视他的。
这样说来,向坤必死无疑了。
谢星珩笑容真诚了些,感谢的话张口就来,马屁拍得不着痕迹,连赵忠都接了一记马屁。
这位大官家的管家,表情有一瞬凝滞,似乎没见过谢星珩这种性格的年轻官员。
现如今,科举入仕的官员,才是正统职官。正统职官,有正经路子。不论他们人品如何,在外的姿态是一等一的端方。
书生嘛,仪态可以差些,言语必然带点文气。
谢星珩这……
倒真像家里油嘴滑舌的晚辈了。
留客不能空手留,赵管家在廊下摆桌,叫人上菜。
客人就谢星珩一个人,都给他张罗了流水席。
数不尽珍馐美味,装在金银玉盘里,被俊俏的小厮、貌美的丫鬟端着,流水一般的送。
赵管家站在旁边布菜,一样样的给谢星珩介绍。
每一盘菜都只一口的量,有些摆盘漂亮的,甚至只有半口的分量。
谢星珩上辈子有钱,这辈子也不穷,见过好东西,接了这桌酒,没露怯。
酒足饭饱,沈钦言回来了。
谢星珩吃得红光满面,假意装醉,先站着直直看了沈钦言一会儿,才在躬身作揖。
沈钦言今年五十三了,可能是去过南地的原因,他面貌比孟培德老很多。
头发皆白,方阔的脸型略微下垂,带着眼角也微微垂着,眼型显凶。
他的个头倒是不错,符合选拔职官的要求,高、板正,年老不驼背,走路带风,很有劲。
眼神清明锐利,笑意带刀。
谢星珩看他时,他也在审视谢星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带笑。
“走吧,去书房说话。”
谢星珩侧让半步,跟在沈钦言身后。
沈钦言问他:“你来我府上,我师兄知道吗?”
谢星珩:“……”
你不要笑,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老师。
谢星珩拒而不答,溜须拍马道:“老师说你是他见过的最会当官的人。”
沈钦言哼了声,“还有呢?”
谢星珩便把他当官的调调说了。
沈钦言回身看他:“你照着我学?”
谢星珩摇头:“不,我本来就这样。”
沈钦言这一眼看了很久,突地笑起来:“是个硬骨头,难怪要坐骄子轿。”
谢星珩不笑了,他雷区蹦迪:“您也坐过?”
现在的情况是,坐过,那沈钦言也是天之骄子,是个硬骨头。
没坐过,他也不过如此。
而他坐过,他怎会不进行报复?
官场沉浮,把他骨头泡软了?
沈钦言点点头。
两人进了书房,在书桌前相对而坐。
有四个书童进来,两两一组。
倒茶的是女性书童,女孩子做书童打扮,便是女扮男装。脸庞秀美得很。
拿茶点的是两个小厮,眉心孕痣都很浅,长相一般。
谢星珩看他们有点眼熟,但又肯定他以前没来过沈家,便当这四个人长了张大众脸。
等他们出去了,沈钦言才说:“我坐的时期跟你不同。我是升官太迅猛,被人抬到了冰窖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边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从愤怒到冷静,从笃定那群人不敢谋害朝廷命官,到怀疑自己。
他跟谢星珩说:“权利是没有止境的,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往上爬。我师兄是圣人君子,我是卑鄙小人。这世道,小人才狂。”
谢星珩应声:“对,我也是小人。我来告状的。”
沈钦言不帮忙。
“你没点本事,别想上我的船。我今天见你,就是笑话你的。”
谢星珩要是没吃流水席,就信了他的鬼话。
沈钦言只要坐在这里,不赶他走,那他就有机会。
他将计划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最后说:“你不插手,我也会想法子拉到同盟。搞垮向家的生意,有得是人愿意。到时你参他,助力一把就行。这是你都察院的职责。”
内忧外患,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