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50)
药片挺大一粒,宿砚刚要伸手接,邵含祯又收回来,把药掰成了好入口的两小块,这才递给他。宿砚吃了药,刚想说话却发现邵含祯又走了,进了厨房。过须臾他握着一卷保鲜膜出来,拿给宿砚,“我想着你家也没有保鲜膜,洗澡的时候记得缠上。”
他说着把宿砚拉起来,“好了,回家吧。”
宿砚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抿了下嘴,小声道:“我一个人没法缠。”
邵含祯颇有耐心地把保鲜膜又拿过来,把他的手缠了个严严实实、小心将接口贴好,“洗完澡就揭下来。不许再搂着小狗睡了,半夜蹭到。”
宿砚没话说了,一副欲言又止恋恋不舍的样子,垂下眼眼巴巴地望着邵含祯。客厅的大灯就在头顶上,显得他眼睛湿漉漉的,非常可怜。但邵含祯已经被东海磨练得铁石心肠,牵着他往门口走,“趁着吃了药不疼快点睡觉。”
走到门口,宿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人只好停下,他摸出手机来单手划接听键,也不知怎的一下没划开,邵含祯拿过来,屏幕上显示是宠物店打来的。他接了,把听筒贴到宿砚耳朵边,听筒里传来声音道:“您好,东海家长吗?我们在楼下了,您在家吗?”
“在。”宿砚侧着头贴近手机答说,“我现在下去。”
挂了电话,邵含祯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两人一起下楼接狗,宠物店的车就停在楼下,东海像道闪电似的几步蹿过来,围着两人开始打转。邵含祯上楼梯,它也立刻跟着上楼梯,恨不得贴着人的腿走。一直到三楼,宿砚含含糊糊道:“可能东海想跟你上楼呢……”
话音刚落,东海自己蹲在了家门口。邵含祯笑起来,转身迈上了台阶。宿砚目送他的身影在转角消失,楼上,防盗门轻轻碰上。他单手按密码,边按边低头冲东海小声说:“小叛徒。”
东海骄傲地狂甩尾巴,一人一狗进到屋里,空气中残留着药膏淡淡的清凉味,先是抚平了伤口的灼热刺痛,然后慢慢融化进掌心。宿砚忍不住抬头看向天花板,屋里的硬装基本没动过,但天花板的白漆不显旧。他看了一会儿,嘴角终于慢慢扬了起来,心跟着也舒展了。就在这时,东海突然从背后扑了他一脚,在裤子上印了个小脚印出来。宿砚收回视线,去拿东海的毛巾,“过来擦脚——”
雨停以后,天气没有放晴,仍然阴沉发灰。可温度倒是立刻又升了回来,恼人的闷热憋在真理巷四处,没有处阴凉地方。今天店里生意还算不错,邵含祯换了轻快的歌单,在后厨里研究开心果味的冰淇淋。他是打算做来给内部人员吃的,配方比较随意,开心果果仁儿也没有碾得太碎。翻搅冰淇淋糊时许优优扒着门缝偷偷往里看了好几回,邵含祯也没发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台,拍拍郝文轩肩膀,“我看好像没事了。”
“到底怎么了呢?”郝文轩看向后厨的方向,“这段时间到底都忙什么呢,总不会是开分店吧。”
许优优想了想,小声说:“一准儿是跟宿砚有关系,不知道他俩神神秘秘干什么呢。”她又不是傻子,心里知道上次回老家大概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巧的是那几天她也莫名其妙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邵含祯这几个月变得老是不见人影就是从认识宿砚开始的,再迟钝也该回过来劲儿他俩有什么小秘密了。
郝文轩奇怪道:“总不会是吵架吧,这么大人了为这点事,应该不至于。”
许优优摇摇头道:“算了算了,他不主动说也不好打听,没事就好。”
“什么没事就好?”
两人回头,见邵含祯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侧身从许优优旁边进到柜台后面。郝文轩直言道:“说你呢,昨天吓我们一跳。这段时间也是,老看着心情不好。”
“有吗?”邵含祯自己略微震惊,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许优优只好道:“怎么没有,那货架快叫你擦得能当镜子了。”
邵含祯摊手道:“那不本来就该干干净净的,总不能等市场督查来了再擦吧。”
许优优跟邵含祯毕竟共事好几年,很快就发现了他真不是在装傻。她探头扫了圈店里,见这会儿没有要忙的,干脆也拉来凳子坐下,俯身压低声音道:“要我说你也确实是我见过少有恢复能力超强的人了,但你最近闷头在店里这儿晃晃那儿晃晃的次数确实变多了。”
店员们忧心忡忡盯着自己,邵含祯无奈,只好正色道:“我那是遇到点事,昨天也是。我现在其实还没完全缓过来劲儿呢,但总也不能不过了吧。”
郝文轩接说:“那之前呢,回回都遇到事了?”
邵含祯点点头。郝文轩不明所以,“天天哪来那么多事啊!”
他刚说完,许优优狠狠瞪了他一眼。郝文轩一缩肩膀有点不好意思,反而是邵含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他想了会儿,末了只是微微点一下头,自言自语似的道:“是啊,这么多年,这么多事……”
第七十二章 ·夏夜
大冰柜冷气足,下班前众人吃上了开心果冰淇淋。这种果仁儿太大的冰淇淋邵含祯店里是不卖的,因为怕小孩呛住。许优优舀了一勺冰淇淋加在牛奶里,带着自制饮品和郝文轩去搭地铁。邵含祯还有账没算完,自己坐在柜台后面,只留了盏射灯。
他眼睛盯着收银机的屏幕,门上挂的风铃响了几下。邵含祯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宿砚来了,明明是一样的风铃声,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那是宿砚。他打了个哈欠,顺手把音乐声关到最小。宿砚也走到了柜台前,完好无损的那只胳膊轻轻撑在台面上,“老板,下班了吗?”
“下班了,现在是私人时间。”邵含祯头也不抬道。他虚指了一下后厨,“大冰柜里有开心果冰淇淋,自己去盛。”
宿砚嗯了声,过去厨房拿小碗盛了一个球的冰淇淋回来。他进到柜台后面,拉了把椅子,很是安静地坐在邵含祯身边。射灯离柜台还有些距离,屏幕的蓝白光有点晃眼睛。邵含祯边看边抿起嘴唇,耳边除了音乐,小勺子不时擦过瓷碗。宿砚吃东西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当然,吃冰淇淋恐怕也弄不出来什么声。他发觉自己走神了,赶紧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半晌,邵含祯才又想起来看一眼宿砚在干什么。他半扭过脸,宿砚侧头趴在桌子上,有一缕长头发挂在下颌、也正看着他。
邵含祯觉得他很乖,有点像东海。他伸手把那缕挂在下颌上的头发捋到宿砚耳后,继续看屏幕。手刚收回,宿砚蓦地轻声说:“你是用无名指捋头发。”
邵含祯一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微微蜷着的手指好像也忍不住顿了一下。无名指上那缕柔软发丝的触感还没来得及消散就又被唤回,邵含祯扫了眼自己的手,还真是。他的无名指不自觉地抵住了手心,屏幕上的字似乎比刚才小了点,有点难以看清楚。正想着,宿砚慢慢直起身贴了过来。邵含祯没动,宿砚也只是贴过来亲了下他的脸,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谨慎。但亲完了他却不起身,而是把下巴搁在邵含祯肩膀上。邵含祯把屏幕上的账单往下划了一页,目不转睛道:“我店里有监控。”
宿砚口气异常天真道:“那除了你还有人看吗?”
“好吧。”邵含祯微微侧脸瞥他一眼,“没有。”
宿砚笑眯眯地看着他,又贴过去亲了一下。邵含祯扫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不知不觉怎么都十点半了。他去够宿砚的右手,攥着那只胳膊拉过来,看了他手腕内侧的表盘,自言自语道:“没错啊,这么快……”
他把那只手放下去,“先回家吧,不早了。我估计还得半个小时呢。”
宿砚直接说:“我手疼,走不了。”
邵含祯懒得理他胡说八道,视线落回屏幕上。宿砚尖尖的下巴颏硌得人骨头有点疼,他也没把他的脑袋挪开,只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歪了下头。宿砚后知后觉注意到了,改成侧脸枕着,一声不响直勾勾地盯着他。有时候东海也非要把脑袋放在人腿上,人不动它也不动。邵含祯想想有点好笑,嘴角勾了起来,宿砚注意到了,有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