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19)
这样想,邵含祯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把剪刀随意往茶几下面一丢,站起来穿上鞋,打算去看看宿砚。也没什么原因或者要说点什么,就是想去看看。要是宿砚问起,就说自己是来拿头盔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邵含祯站在门外,依旧没找到门铃。他敲了半天门,声控灯灭了又亮,没人开。
难道不在家?不可能呀,亮着灯呢。邵含祯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过去。片刻,他听见门内响起了铃声,看来人在家。邵含祯又敲了敲门,喊道:“宿砚!”
铃声停了,没人开门。
邵含祯心里咯噔一声,在原地犹豫纠结了几秒钟,试着输入了上次宿砚给的密码。
门开了,屋里亮亮堂堂,但一点点声音都没有。邵含祯进门就看见了宿砚手机和自己的摩托车头盔放在桌上,几个房门都开着,不见人影。他立刻又有点怀疑是不是宿砚真的不在家,可心里又有种强烈预感,人肯定在。
邵含祯小心翼翼地往屋里走,书房副卧厨房厕所都没有人,主卧的门半掩着。他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床上的被子铺得很平展,一侧放着张不算宽的书桌,上面堆满了旧书,有些贴着图书馆的标签。台灯也开着,光调到了最亮,把卧室照得没有一丝丝黑暗的死角。
除了桌子下面。
宿砚缩在桌子下面,抱着腿,脸埋在膝盖上,滑落下面的半长头发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他抱着腿,露出了手腕上的厄运线,乌黑的头发和厄运线仿佛纠缠在一起,把他牢牢钉住了。
他也没有一点点声响,那么大高个儿窝在桌子底下,一双长腿好像都要塞不下了,显得逼仄而憋屈。
第二十八章 ·灯
邵含祯看着他,出了口气,走到桌边俯下身道:“宿砚。”
“出来。”邵含祯说罢,他仍是一动不动,也没有声响。邵含祯叹了口气,盘腿坐在桌边,就那样默默看了他片刻,才又轻声道:“念念,出来好不好。”
宿砚还是没反应,邵含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把他拖出来。
就在此时,屋里的灯一下子灭了。四周当即陷入黑暗,邵含祯还没反应过来,黑暗中宿砚突然慌张道:“别关灯别关灯——”
“我没关。”屋里拉着窗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邵含祯听见细微的衣料摩擦声,看来宿砚抬起头了。他摸出手机打开灯筒轻轻放在宿砚身边,站起身道:“跳闸了,我去看看。”
邵含祯现在对他家的电闸已经不是轻车熟路,而是闭着眼睛都能找过去了。他摸黑掀开盖板,把电闸推了上去。谁知灯非但没亮,反而啪嗒一声,闸又掉了下来。可见电路确实有问题,宿砚也根本没请电工来修。
邵含祯只好又摸黑回去,宿砚缩在桌子下面,兀自抱着腿,看不见脸。手机反扣在地上,灯筒的光是扇形的一束。他盘腿坐下,说道:“电路好像坏了,闸推不上去。”
宿砚又不出声了,邵含祯在旁边坐着,心情有点复杂,渐渐又归于平静。他怎么也想不到宿砚会是这种反应,跟中午那个眼中充满漠然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陪着他安静地坐了好半天,邵含祯轻声尝试道:“念念,吃饭了没有?”
宿砚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好像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邵含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继续道:“出来我给你煮馄饨吃,荠菜冬笋馅的,好吃。”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邵含祯看着他,犹豫须臾,慢慢伸手过去拿起手机,“我把灯关掉了。”
黑暗铺天盖地,空气好似也有了刹那凝滞,但紧接着邵含祯伸手到桌子下面,轻轻拉住了宿砚的袖子。他慢慢拽他,好像搅碎了凝住的空气,手底下的袖子没有跟他较劲,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知道究竟是邵含祯把他拽出来、还是宿砚愿意的,总之人总算是从桌底下出来了。
邵含祯抓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外领,宿砚不说话,跟着他慢吞吞地往外走,搞得邵含祯也不敢突然出声,两人摸黑上了楼。进门,他才看见宿砚眼圈红红的,他很白,红眼圈格外明显。
该不会是因为他刚才在偷偷哭才不肯出来吧?邵含祯想着,把他领到沙发前,“等一下。”
宿砚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什么也不看。邵含祯飞快地走到冰箱前拿出冷冻馄饨,他背对着沙发,自然也没能看见宿砚缓缓抬起头看过来。
馄饨很快下锅,自家包的,皮薄馅大,煮熟很快。碗底放上虾皮和香油,勺子调出鲜味。他抿了下嘴,把胡椒罐拿出来,稍微撒了一点点,这才端出去。
他把馄饨端到茶几上,顺手拽了个垫子下来,省得弯腰吃。宿砚异常安静地坐好了,呆了几秒钟才拿勺子舀汤吹了吹,他喝了一口,邵含祯坐在旁边问说:“是不是有点辣?”
宿砚微微点头,顺着他的话应了,声音闷闷的,“嗯。”
邵含祯笑了笑,也不盯着看他吃,而是自己摸出手机看了起来。这一看倒是有了新发现:周雄阳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说实话,邵含祯在心底暗松了口气。
看来宿砚说的对,那不是一条致死的厄运线。不过有媒体报道说周雄阳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很有可能要永远摊在床上成为植物人。他没告诉宿砚,只是慢慢又看了几条消息,等关上手机,宿砚也吃完了。他抬头张望,似乎在找厨房,邵含祯直接伸手把碗推到一边,手在桌上支着头问说:“为什么不修电路?”
宿砚抿着嘴低头,像是犯了错误一样,半晌才说:“忘了。”
姑且就信你一回。邵含祯在心中道。两人谁也不提回去的事,邵含祯扫了眼空碗,又说:“好吃吗?我妈包的。”
“好吃。”宿砚声音还是有点闷,但不含糊了。邵含祯没了话说,盯着他看了会儿,没来由一阵疲惫。他突然有点烦这些事了,什么解厄人系厄人,什么剪刀,那要不是奶奶的遗物,说不定自己脑袋一热就给扔了。
邵含祯干脆趴在了桌上,也把脸埋起来,他含糊道:“手电筒在鞋柜上的抽屉里,想回去就自己回去。”
宿砚没应声,邵含祯也不想管了,精神紧绷一下午,疲倦席卷而来,一合眼便睡着。
呼吸声很快变得安稳,宿砚半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目光缓缓移到了茶几下面。一把小剪刀静静地躺在那里,流淌着耀眼金色的刀刃、手柄上布满卷云似的图案。他把剪刀拿了起来,轻轻握住手柄。
宿砚不是第一次见到解厄人的剪刀,却是第一次握在手里。他把剪刀举起来,对着头顶的灯光偏头细看。刀刃那样锋利,仿佛能把一切都剪断。他把剪刀的刀口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剪刀不大,但撑开了还是足以覆盖整个手腕。
宿砚垂着眼,目光不知是在看刀刃还是手腕上的那条黑线。
“咔嚓。”
黑线没有断开,声音也并不来自于剪刀。宿砚把剪刀握在手里,很是轻巧地调了个个儿,对着自己的脖子,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半晌,直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提醒着他二十五个小时已经结束。宿砚像是惊醒了,他把剪刀再次一转,探身过去动作极轻地剪掉了一根邵含祯的头发。做完这些,他把剪刀放回原处,将那根头发在手指上缠了一圈。
“剪断线,我保证从你眼前永远消失。”宿砚说着,把那根头发收进了兜里。他自言自语道:“这个我就留作纪念了。”
睡着了的邵含祯毫无所觉,沉浸在梦里。宿砚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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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小变态露出尾巴了
第二十九章 ·新闻
晨光落在身上,渐渐照醒了邵含祯。他脑袋晕乎乎,坐起身,腿麻得好像不存在了。邵含祯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他抬头,宿砚倚着沙发还没醒来,歪着头,睫毛像一把小刷子。
邵含祯撑着膝盖勉强爬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痛苦得呲牙咧嘴。他拍拍宿砚,“醒醒,再睡腿要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