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24)
许优优指指外面,“好像回去了吧,没看见他。”
邵含祯围裙都来不及脱,拔腿跑了出去。
蔷薇花墙盛放的花朵在眼角的余光里模糊成了一团花花绿绿的颜色,邵含祯一路跑回单元楼,三步并两步上去,拍了拍三楼的门板。
敲了几下门,邵含祯也冷静下来了。没人来开,他扶着门把手调整了下气喘吁吁的呼吸,看样子宿砚没回家。那是去哪儿了,回父母那儿?邵含祯手伸进围裙前的口袋里一摸,坏了,手机放在柜台那儿!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能边叹气边下楼。一路回了店里,刚站稳脚,郝文轩凑上来道:“没追上。”
邵含祯叹气,点头。郝文轩贼兮兮道:“咋了,吵架啊?”
邵含祯反应过来,“起一边去,别啥都八卦。”
郝文轩耸耸肩,起一边去。
整个下午邵含祯干活儿都心神不宁的,愣是让许优优给赶到后厨去了。现在没什么要补上的甜点,他只好慢慢清点库存,点着点着思绪却开始飘远。
回头想来,奶奶临终前,自己就像中邪似的,注意力倒被剪刀吸引了过去。他当时脱口而出向奶奶索要剪刀,会不会因为这个奶奶才说“熬不过因果”?那么奶奶又为什么要主动把剪刀拿出来呢?
不管怎么说,奶奶留下的谜题大致解开了。现在,还剩下一个至关紧要的:不要为系厄人剪断黑线。这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
一时半刻,邵含祯很想干脆冲宿砚问问罢了。可他很清楚宿砚恐怕不会说。
邵含祯暗自祈祷不是因为解厄人替系厄人剪线后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不知为何,一想到宿砚可能会欺瞒坑害自己,他就说不上来的难过。
第三十五章 ·面点铺
晚上,邵含祯趁着店员们都没走,边擦地边说:“明天咱们放一天假吧。”
“啊?”许优优先接说,“明天周日啊老板,要店休也是工作日吧。”
邵含祯抓着拖把把手站直了,“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搞得我脑子乱糟糟的,先休息一天吧。”
店员们想想老板下午愣生生把杯子从托盘上摔下来,还把东西上错了桌,好像是有点,纷纷点头。邵含祯又道:“都走吧走吧,我慢慢磨蹭着收拾。你们看看冰柜里剩下什么,分着拿走吃吧。”
郝文轩和许优优对视一眼,隐约有点担心。邵含祯以前当然也有状态不对心情不好,一到这时候他就爱自己在店里磨蹭来磨蹭去,第二天就好了。许优优不动声色冲郝文轩使眼色,嘴上道:“那我们真走了啊,你别磨蹭到太晚。”
邵含祯点点头,店员们走后,他把店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灯大多关了,只剩下手风琴展示柜上面的射灯亮着,暖色的灯更为手风琴镀上一层古旧的光。它摆在这里太久,也许音色已经变了,无法再演奏出醉人心弦的乐章。邵含祯伸手试着按了一枚琴键,自言自语道:“爸,你知道奶奶怎么了吗?”
奶奶的解厄人生涯是在三十岁以前,那时候别说邵含祯,就连他父母都还没结婚呢。父亲可能是唯一一个会有所察觉奶奶与剪刀故事的人,遗憾的是,父亲和奶奶一样,再也无法回答他了。
邵含祯的情绪一时低落到极点,硬生生在店里磨蹭到十一点多才锁门回家。他戴上耳机,选了首轻快的歌边听边走,路口的面点铺竟然还没关门,只剩下最后一桌客人在慢吞吞地吃汤面。邵含祯扫了一眼,突然也有点饿,干脆走了进去,问说:“阿姨,关门了没?”
阿姨从取餐的窗口探出头,“小邵啊,没呢,你吃啥阿姨给你煮。”
“麻酱拌面吧。”邵含祯边付钱边冲厨房喊道,“阿姨你给我少煮点面就行,我就晚上有点嘴馋。”
他说着扫了一圈选座位,这一看不要紧,中间那桌正吃汤面的客人脚腕上竟然系着一根黑色的厄运线!线的末端悬在空中,被桌子半挡着。邵含祯摸了摸口袋,小剪刀就被他随身带着,之前买了个防护套,可以套住剪刀刀刃,防止不慎扎伤自己。
邵含祯一手伸进口袋里把防护套拔开,和那位客人错开一个凳子,坐在了他斜对面。
那位客人是个面容与眼神都充满疲惫的中年人,眉眼耷拉着,看上去像是随处可见的失意中年危机大叔。邵含祯假装弯腰拿桌下他旁边的垃圾桶,拽过中年人的厄运线试着剪断,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线却完全没有断,仍然漂浮着。
中年人毫无所觉,对桌下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斜一下眼睛。
邵含祯叹了口气,把剪刀收回口袋,直起腰。
麻酱拌面上来了,裹着香喷喷的芝麻味。中年人也吃完了汤面,将零钱放在桌上要起身离开。邵含祯抿了下嘴,突然扭头冲他说:“师傅,巷子里好多路灯坏了,晚上黑,走路慢些。”
中年人愣了下,低声说了句“谢谢”,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融入夜色。
将近十二点,邵含祯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楼底下。
意外的,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两手抄在外套兜里、慢慢走近了,瞥见邵含祯,也愣了一下。
宿砚先开口说:“刚回来?”
邵含祯点点头,想了下,问说:“去哪儿了?”
“回了一趟我爸妈那儿,”宿砚答说,他看了眼路口,又道,“顺便系了根线。”
邵含祯一顿,不会就是刚才那个中年人吧。正要问,宿砚却先说:“明天有空吗?”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邵含祯苦笑起来,刚巧他刚给店里和自己都放了一天假。他不答,回头问说:“怎么?”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三楼,宿砚边按密码边说:“几句话说不清楚。”他拉开门,“别想了,睡个好觉。”
邵含祯站住脚,“你说话说一半我会想一整夜。”
“好吧。”宿砚打开灯,示意人进来。邵含祯跟进去了,宿砚才说:“我找了一个曾经的解厄人,他也许能告诉你玉芝奶奶和剪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砚往屋里走,顺手拿起桌上的皮筋把头发绑起来,“不过那位老爷子也七十多岁了,是我妈朋友的朋友,家不是关州市的,我可请不动他,得我妈帮忙。”
“我不好离开关州,”宿砚转身看向邵含祯,“老人家答应过来,明天中午到我妈那儿。”
邵含祯没想到他一下午是跑去干这个了,心情有点复杂,但奇妙的没那么低落了。他答应道:“好。你家在哪儿,远的话我们开车过去。”
宿砚答了,邵含祯本来要开门的手立刻停住,回身道:“我的天,大少爷,这么远你之前就打车上下班吗?你挣的工资够路费吗!”
宿砚总算笑了笑,“不缺钱。”
邵含祯也笑了,他拉开门出去,笑罢抿了下嘴,蓦地说:“谢谢。”
宿砚走过来接过门,眼睛微微眯缝着,“明天见。”
第三十六章 ·访客
第二日,真理巷的蔷薇花墙依旧绽放。邵含祯开车,宿砚坐在副驾驶。等红绿灯的时候邵含祯观察了一下,发现宿砚坐车倒是不紧张,他开车却非常小心,还没彻底摆脱周雄阳车祸的心理阴影。
开了十来分钟,邵含祯突然反应过来,“这样说,苏阿姨是知道我是解厄人了?”
“嗯,”宿砚点头,“解厄人和系厄人很难瞒着家里人的。”说罢他想起来邵含祯就不知道奶奶是解厄人,立刻有点窘迫。邵含祯发现,现在他也能猜到宿砚脑子里想什么了,便说:“我奶奶很神秘的,而且她不笑的时候脸很冷,以前她还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喊我回家吃饭,和我一起玩的小孩看见她来了,谁也不敢留我。”
他说着自己乐了,“不过她其实是面冷心热的人,她知道别的小孩都怕她,后来总是揣着一兜糖来分,不过他们还是不敢留我。她心很好的,以前还会资助女学生上学。”
宿砚也笑了,讲说:“我还小的时候,是我爸妈开车送我去系线的。我妈不许我爸问东问西,我一上车回来,她就一直瞪他——”宿砚一怔,意识到自己好像再次踩了雷,立刻绷住嘴,这反应令邵含祯险些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