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婚期(69)
“不过,”苏日安表情有些复杂,好像不太懂得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傅瑞延明白,怕傅瑞延错会他的意思,而后便又道,“其实接触起来倒也还好。跟你结婚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轻缓的语气像是落在心头的一粒砂砾,随着血液的鼓动,不断地在心脏上研磨着,让整个胸腔都变得酸涩满胀。
傅瑞延的心跳得快了些,听了一会儿,空出右手伸向苏日安,握了握他搁在腿上的手。
苏日安怔了下,很快地回握住他,尽管只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也还是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满足。
第56章 你想我了吗
两人到墓园的时候没碰上什么人,苏日安抱着花跟在傅瑞延后面,随着他路过那一排排大石的墓碑,在一棵松树下找到了傅瑞延外婆的墓穴。
傅瑞延在墓前站定,一言不发地找出工具,接着半蹲下身,仔细地擦拭那块已经布了一层灰尘的石碑。
苏日安将花轻轻放在碑前,帮傅瑞延摆放好贡品,然后后退半步,站在傅瑞延侧后方,沉默地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墓碑上的照片据说是傅瑞延外婆五十多岁的时候拍下的,笑容和蔼,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一看就是位十分柔和温暖的人。
苏日安前段时间听傅瑞延说起过不少有关对方的往事,对对方的印象又多了几分洒脱。他很佩服对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做到像对方那样通透,仅仅只是在感情上和傅瑞延走的弯路,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傅瑞延擦拭好墓碑,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和苏日安并肩站在墓前。
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安静地注视着墓碑上温和的笑脸,直到苏日安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才回过神来,反手将苏日安抓紧。
过了一会儿,傅瑞延说:“我现在觉得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她没能再多活几年,看着我结婚。她要是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说着,他收紧了握着苏日安的手。两人掌心相贴,相互接触的那块皮肤泛着和周围不一样的温度。
“但她也可能会笑话我,觉得我把一切都搞得一团乱糟,不像她和外公之间那样坦诚。”傅瑞延深吸一口气,有些感慨地说,“很久以前,她也曾经教育过我,想让我做一个坦诚的人的。”
外婆的墓碑紧挨着傅瑞延外公的,苏日安听着他的话,视线偏转,朝外公那边看了一眼。他的心情算不上多么低落,只是和往常每次来这里的时候不同,不知为何,略略地感觉到了一丝酸闷。
他觉得这可能是和自己心境的变化有关,以前他每次陪傅瑞延来这里,心里都只是在暗暗地想,不管他和傅瑞延之间相不相爱,能结的最大的善果,莫过于百年之后,像傅瑞延的外公外婆一样,合葬于一处。
当时他把这一点作为自己和傅瑞延感情的终点,而现在,或许是有了傅瑞延的爱做支撑,苏日安开始想象一些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他开始不满足于现状,想和傅瑞延有更加美满的未来。
苏日安低声反问:“为什么觉得她会喜欢我?”
傅瑞延大概也只是凭直觉说话,一时间竟没有罗列出充足的证据来,过了一会儿,才老实说“不知道”。
“但我能确定,她一见到你,就一定会喜欢你。”
在傅瑞延的印象里,外婆就像是一位圣诞老人,会陪他过生日,为他准备礼物,帮他庆祝每一次成长和获得的荣誉,实现他的很多愿望。
傅瑞延没有从外婆那里遗传到一丝一毫的浪漫细胞,但却继承了对方对很多很美好事物的追求的欲望。
这种追求欲在外婆去世后,被短暂地掩埋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的傅瑞延迷茫、困顿、无措,不懂得如何排解,将所有事都藏在心里,直到苏日安出现,才又重新有了萌芽的趋势。
苏日安身上有和外婆很相似的气质,相似的自由,相似的热情,看傅瑞延的眼神也是相似的独一无二。
傅瑞延对这类人很向往,觉得苏日安身上有自己一直憧憬着却很难得到的东西,因此他希望自己能够有幸获得苏日安的垂青,尽管自己可能并不符合苏日安眼中“合适配偶”的标准,也还是在通过自己微不足道的努力而争取着。
“不然四年前,我们也不会偏巧就在这天相遇。”傅瑞延说。
苏日安眼睫微微动了动,带着少许的意外抬眼看向他。
傅瑞延正略微低着头,注视着方才被献到墓前的那一束洁白的花朵。
他说:“苏日安,谢谢你,今年还愿意陪我。”
苏日安没说话,顺着对方牵着他的力度,默默地往傅瑞延身边靠了靠。
他想,自己从不渴望什么道谢,也不想要什么奖赏,只要傅瑞延是真的需要他,那他也不是不可以陪对方继续走下去。
春节假期过后,傅瑞延去外地出了一趟差,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苏日安再次回到了一个人吃饭睡觉的生活,没有了傅瑞延的安排,一个人的生活环节也简略了不少。
苏日安又开始去工作室上班,做他的挂名艺术指导的工作,时而忙碌时而清闲地过着。
起先他还会觉得十分清净和方便,毕竟傅瑞延在时,总爱事无巨细地帮他罗列每日的待办事项,热衷于调整苏日安不规律的作息。苏日安常常觉得苦不堪言。
然而时间久了,尤其在傅瑞延离开的第四五天的时候,恰逢休息日,苏日安睡了很久,早上在洒满阳光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时,才感觉到了些许的孤独。
他原以为自己独立惯了,之前哪怕和傅瑞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搬出来时,他也没有很明显的戒断过渡期,如今对方只不过是陪自己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也应适应得很好。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在跟前的日子里,傅瑞延会时常和苏日安通电话。最开始的时候,两人都只是安安分分地通过手机电话聊天,聊的内容乏善可陈,基本就只围绕着彼此当天的行程展开,很少有能继续下去的有趣的话题。
是后来的某一天,两人在聊完当天的琐事,互相道过“晚安”后,本应该挂完电话,各自休息的两人,却出奇地谁都没有挂断。
两人彼此沉默了许久,安静地听着对方又轻又缓的呼吸,等到最后实在拖延不下去了,傅瑞延才颇为不自然地主动开口,询问下次是否可以和苏日安开视频。
苏日安答应了,然后第二天,他午睡一觉到傍晚,醒来后,接到了傅瑞延打来的视频电话。
记得那天是傅瑞延离开的第二个周六,苏日安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午睡时没有定闹钟,被手机铃声震醒时,才恍然发觉,居然已经傍晚了。
窗帘紧密地拉着,房间里晦暗一片,苏日安摸来手机,第一次看到傅瑞延的的名字出现在视频通话的界面。
他顿了一秒,按下了接听。
傅瑞延大概已经回到了住的地方,但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此时此刻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身后的窗外透出橘色调的晚霞。
苏日安有些走神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经对方提醒后才注意到,自己还没有开灯。
于是他伸长手臂按开了床头灯,不那么刺眼的、暖黄的光线在昏暗的室内过渡出一片暧昧朦胧的光晕。
“还没起床吗?”傅瑞延说,“都快到晚饭的时候了。”
苏日安说“有点儿困”,侧躺在床上,勉强睁着还有些困乏的双眼,问傅瑞延:“你忙完了?”
“嗯,合作方的经设了饭局,待会儿再去。”
兴许是睡到一半被惊醒的缘故,苏日安聊天时仍旧没什么精神,半梦半醒地听他说着,半张脸放大,映在手机屏幕上。
傅瑞延看了他一会儿,眼见他又要将眼睛闭上,便提醒道:“别睡了,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苏日安才睁了睁眼,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就要签合同了,签完就回去。”
顿了顿,傅瑞延注视着他,眼里逐渐蔓延上了一点笑意。他说:“怎么了,你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