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婚期(21)
但除了那段时间,傅瑞延并不常出现在医院,更何况又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苏日安有些奇怪,张医生是如何记得那么清楚,还记得他有一个爱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张医生说:“之前他私下里找过我许多次,问我有没有什么让你彻底康复的办法,只要能让你恢复,不管有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满足。”
“我跟他说,你的恢复情况已经很好了,之后只要多加注意,正常活动是没有问题的。”张医生回忆着,略显无奈地说,“但他好像还是很不满意。”
“照他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你很热爱你的舞蹈事业,觉得之后如果都不能跳舞,可能会非常遗憾。”张医生接着说,“但你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在开好的单子上龙飞凤舞地签好名字,张医生便没再多说,将其递交给苏日安,嘱咐他接下来的几天减少不必要的活动,注意户外保暖,之后便打发他去做疗了。
苏日安攥着那张薄薄的单据出门时,还没从方才的对话中反应过来。
走廊里排队等待的人很多,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苏日安慢吞吞地朝疗室的方向走去,在经过电梯时,被里面挤出来的人流绊住了脚步。
医生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太真实的错觉。就好像他被剥离了那些复杂的过往,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蹈演员和傅瑞延偶遇、相识、结婚。
傅瑞延尊重他的职业,解他的难处,包容他的痛苦。在傅瑞延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随处可见,喜欢时不时地试探和骚扰他的小角色。尽管门不登户不对,但因为相处得不错,还是难以自制地互生了好感,而后恋爱结婚。
跟对方所讨厌的联姻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情形是苏日安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并且梦寐以求的。他渴望纯粹的爱情,但偏偏傅瑞延整个人都具有误导性,苏日安也只能在泥足深陷时,用一个接一个的事实告诉自己,此路不通,及时止损。
十二月份的荣市有些阴冷,连续阴沉了几天后,今天终于放晴。
苏日安做疗的时候,透过疗室的窗户,看到了后面住院部楼前,正在小花园里散步的两个人影。
两人一坐一站,因为距离太远,苏日安看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况,但从二人的距离上可以推断,那应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苏日安感受着疗仪在腿部皮肤上留下的温热触感,再一次回想起了两年前自己腿伤的那段日子。
说起来,那段时间应该是苏日安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刻。因为右腿受伤,他的所有演出被迫终止。父亲去世,苏家公司破产,名下所有财产全部进行拍卖。傅瑞延为他忙前忙后,试图将损失降到最低,然而他却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哪里也去不了,连上下楼都需要人照料。
苏日安就是在那个时候从二楼主卧搬到楼下客卧去的。
搬的那天,傅瑞延不在家,苏日安请家里的阿姨帮自己收拾东西。他留在主卧的东西不多,但阿姨收拾得很慢,苏日安没有催促,在晚饭之前,正式在一楼安了身。
傅瑞延似乎是觉得折腾,并不是很解他的行为,回来后不怎么高兴地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到十点的时候,苏日安坐轮椅回房,傅瑞延跟过去时,苏日安拒绝了他的靠近。
之后大概有三天的时间,傅瑞延没有主动跟苏日安说话。
那是苏日安度过的,人生中最为安静的三天,傅瑞延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处,又回到了从早到晚不着家的状态。
苏日安的腿恢复期总是伴随着轻微的肿胀瘙痒,夜里很难即刻入眠。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侧躺在床上,望着对面的窗户发呆,直到汽车的引擎声在院外响起,刺目的车灯在窗帘上扫过,他才会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重新闭上眼睛。
不过,这种情况倒也不常有,有次,傅瑞延回来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很多,当时刚过晚上十点,苏日安刚躺下,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响声。
管家照例出门迎接,院子里传来了几句说话声,因为压得很低,又相隔较远,苏日安没有听清。
不过很快,那道熟悉的脚步声便踏进了客厅。对方没有上楼,径直朝他住的这间客房走了过来。
自打苏日安搬到一楼后,傅瑞延还从没有踏进过一次,苏日安在家没有锁门的习惯,以至于那晚,傅瑞延没有费任何力气便进到了他的身边。
傅瑞延身上带着浓重的寒冷的气息,从背后贴过来时,苏日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试图挣扎脱离对方的禁锢,但傅瑞延搂得很紧,苏日安挣动了两下,闻到了不是特别明显的酒气。
“傅瑞延。”
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不是特别美好的记忆,慌乱且警告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企图让其收敛。
傅瑞延没放开,但也没有过分的动作,鼻尖双唇在离他后颈很近的地方,喷吐出来的热气将他烘得热热的,呼吸很均匀。
而就在他以为对方就要这样睡着的时候,傅瑞延忽然开了口。
他说:“你最近怎么都睡这么早?很困吗?”
苏日安觉得他莫名其妙,半夜回家不老老实实回房睡觉,居然跑来搅和他,问他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他没回答,希望傅瑞延知难而退。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醉了,傅瑞延还是没动,叫他说:“苏日安,别憋着了,明天我带你出去散心吧。”
傅瑞延建议提得突然,践行起来也很迅速。第二天,苏日安还在洗漱的时候,傅瑞延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出行的用品。
他帮苏日安换了一张轮椅,苏日安其实并不是很想出门,但在傅瑞延的注视下,因为不想耽误对方时间,还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上车的时候,苏日安还没出门便感觉到了出行的艰难。他试图用左脚支撑站立起来,手臂刚刚用力,苏日安便觉身体一轻——傅瑞延似乎受够了他的磨蹭,捞起他将他抱上了副驾驶。
两人出行并没有其他人在,傅瑞延不知为何没有带司机,亲自开车驶出了别墅区。
两人在距离海景别墅区三条街远的一家公园门前停下。
傅瑞延推着他进去,两人在因为工作日所以显得格外空荡的枫林区内闲逛。
那是一个深秋,公园的枫树露出了火红的颜色,风吹过来的时候,枝叶簌簌作响,几片叶子轻盈地落到苏日安腿上。
苏日安盯着叶片的脉络,始终没想明白,明明住所周围就有大型公园,植物景观远比这边稀有热闹,傅瑞延何必舍近求远,带他来这个地方。
不过他没多嘴问出来,傅瑞延自然也不会跟他解释,两人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在一处石板长椅前偶然碰到了一名摄影师。
摄影师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估计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经常在公园给人拍照。今天人流量不多,摄影师正在抓拍秋草上形如枯叶的蝴蝶。
见他们过来,摄影师问他们是否需要照片,傅瑞延没开口,苏日安礼貌地拒绝了。
“诶,你是不是之前在市中心剧院演出的那个舞蹈演员啊?”摄影师忽然道,“我跟我同学看过你的表演,你腿怎么了?”
苏日安生活中很少遇见有能认出他的人,毕竟舞剧以肢体为主,演员的脸是次要。如今乍一遇见,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笑了笑,只说是意外,摄影师没有过多深究,视线转向他身后,略略感叹道:“这位是您丈夫吗?你们好般配啊。”
苏日安短暂地弯了弯唇角,听闻对方想要合影,没再拒绝,请傅瑞延帮他们拍照,之后摄影师又提出为他们拍摄合影,苏日安便顺其自然,任他而去。
说起来,他和傅瑞延结婚三年,那竟是他和傅瑞延婚后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是最后一张。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当时情绪实在过于低落,苏日安精力不济,忘了索要摄影师的联系方式,以至于那张唯一的、意外得来的照片,至今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说】
这周榜单任务完成了,下周四再更哈,太糊了,必须得多混几期榜,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