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婚期(15)
但他没有过多在意,因为下一秒,原本扶着额头撑在吧台上的傅瑞延便动了下。他像是才发现身边的人换了一样,皱着眉,看上去神志不清地注视着苏日安。
“怎么是你?”
苏日安第一次见傅瑞延喝醉的样子,原本还担心对方酒劲上来乱发酒疯,但出乎意料的,对方还算得上清醒,居然还能认出他是谁。
苏日安觉得欣慰,认为这样或许可以少一点麻烦,但又有点儿担心,因为比起喝醉,他面对尚有意识的傅瑞延明显要更无所适从一点。
苏日安跟他解释说:“你朋友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你不舒服,让我过来……过来看看。”
他本想说“过来接你”,但话到嘴边,忽然觉得这样的说辞有种暗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的暧昧。
不过,好在傅瑞延并没有深究,很坦然地接受了是苏日安来接他的这个事实。苏日安没费多大的周折,很顺利便带走了傅瑞延。
上车的时候,苏日安问傅瑞延住在哪里,表示自己要送他回去。但傅瑞延没回应,歪靠在副驾驶上,一个劲地揉捏自己的额角。
苏日安觉得他可能是吹了冷风,头更疼了,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帮他系好了安全带,又贴心地升起了他那边的车窗。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带着傅瑞延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把人扔在酒店又有些不放心,斟酌了片刻,还是调转车头,开去了平常自己住的那套公寓。
车里一路上都很安静,只在经离酒吧最近的那条十字路口时,突然响起了铃声。苏日安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沈秋打给他的。而就在十分钟前,沈秋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上个月沈秋才刚从医院回来,一直在家休养,苏日安最近都在苏家住,今晚情况特殊,耽误了平常回家的时间。他原以为这个时间点,沈秋早就已经睡下了,何况平日里,对方对他是否陪伴在侧也并不关心,苏日安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母亲的电话。
他朝一旁瞥了一眼,傅瑞延仍旧保持着面朝车窗的姿势熟睡着,没有被惊动,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男士香水的清冽味道。
他几乎没有过多迟疑,回答母亲说:“一个同事生病了,我送他回家。”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或许是因为他和傅瑞延终究没有相爱,因此,哪怕是在两人早已在双方父母面前过了明路的现在,见个面也还是要偷偷摸摸地靠谎言来掩饰。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沈秋问他,语气像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要跟苏日安聊。
苏日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说“不是很清楚,应该会晚一点”,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沈秋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刚刚你爸回来了一趟,问最近傅家那个儿子有没有私下跟你联系。”
苏日安几乎立刻就变得不安起来,有种做贼被人当面抓住的窘迫感。但傅瑞延还是靠在一旁没有动,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莫名其妙成为了别人的话题。
苏日安硬着头皮说“没有”,想扯一些别的,让母亲赶紧把电话挂掉。
但母亲今夜不知怎么,像是硬要跟他掰扯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劝他说:“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知道你也不想跟一个不喜欢,甚至都不怎么熟悉的人结婚。说到底,这桩婚事也是他们想得到苏家的方便,你要是觉得受了冷落,大可以拒绝。”
苏日安很感激母亲对他说的话,但同时也有些心虚。这种心虚不仅来自于此时此刻另一位当事人就坐在他的身边,还因为自己和傅瑞延之间所发生过的,所有母亲不知情的事。
他想,如今的局面也不能全怪傅瑞延,是自己隐瞒在前,傅瑞延对他多有信任。他的谎言被拆穿之后,傅瑞延大概率会觉得苏日安之前都是故意在他面前做样子,故意看他笑话。
“我明白。”苏日安说,“等我回去再跟您聊。”
沈秋没再说什么,苏日安便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的车程,傅瑞延大概是一个姿势保持累了,动了动身体,转过了头来。
苏日安朝他那边瞥了一眼,意外地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虚着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
苏日安愣了愣,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心惊胆战地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紧张傅瑞延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听到什么。但傅瑞延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像是刚醒一般,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问他:“这是去哪儿?”
“去我家。”
傅瑞延转眼看向前方,眼神还有些僵直,摸不着头脑地问了句:“为什么要去你家?”
苏日安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你酒醒了吗?”
傅瑞延却又不再回答了,他好像很累的样子,靠着座椅,在因为高速行驶而变得眼花缭乱的路灯光影中重新闭上了眼。
苏日安一路开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公寓,十月份的天气还不是很冷,傅瑞延穿得单薄,苏日安扶他下车时,还能透过布料感受到对方被酒精烘起来的体温。
苏日安一手拽着傅瑞延的手臂,一手揽住对方腰身,将对方牢牢架在自己身边,很费力地朝电梯内走。
傅瑞延看着瘦,实则很重,大半重量压在苏日安身上,等到了楼上时,苏日安少有地出了一层薄汗。
因为次卧许久没有收拾,他便直接将傅瑞延扶去了自己住的房间。进门开灯后,他带着傅瑞延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而后,对方便十分笨拙地摔坐在了床尾。
苏日安站在傅瑞延的跟前,揉着肩膀缓了口气。头顶的灯光惨白地照着,苏日安没有很快出声,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喝醉的傅瑞延比寻常少了几分持重,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敞开了一颗,露出来的锁骨、侧颈乃至耳根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苏日安猜测应该是酒精反应,外加又吹了冷风,才导致酒量本就不怎么好的傅瑞延看上去格外可怜。不过傅瑞延倒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只是呆呆地坐在床头,对于陌生环境的接纳程度远超过苏日安的想象。
他问傅瑞延是否仍旧不舒服,傅瑞延没有回答,苏日安便站直了身,想要去给傅瑞延倒杯水。
然而转身时,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苏日安稍显错愕地回头望去,只见原本一直沉默的傅瑞延不知什么时候竟抬起了头来,正略显防备地盯着他,见他回望过去,沉沉开口说:
“你要去哪儿?”
傅瑞延的手心很烫,带着不正常的温度贴在苏日安的脉搏处,让那一块皮肤也变得敏感了起来。
不知为何,苏日安忽然有了一种心跳被暴露的心虚感,下意识地挣了下。索性傅瑞延并没有很用力,他很顺利地便摆脱了禁锢。
他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傅瑞延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没再说话,也没再动作。然后苏日安便像是无所适从一样站了几秒,而后离开房间,几分钟后拿了一杯温水过来。
他扶傅瑞延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又伸手去碰傅瑞延的大衣。
他本意是想帮傅瑞延把衣服脱下来,让对方尽快休息,碰到对方衣领时,却不小心瞥见了对方注视他的眼神。
原本单纯的动作忽然间变了味道,苏日安的手指顿时僵硬了起来。气氛好像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苏日安犹豫了一瞬,还是慢吞吞地将手收了回来。
大概是刚刚已经在车上休息过了的缘故,傅瑞延看上去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但酒也没醒。苏日安半蹲在他面前,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傅瑞延开了口,叫他:“苏日安。”
苏日安“嗯”了一声,却很久没有等到下文。
但大抵喝醉的人都是这样的,所以苏日安也并没有急着追问。他安静地等在傅瑞延面前,在傅瑞延触手可及的地方,听到傅瑞延问:“你找到喜欢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