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婚期(6)
苏日安没有说话,更没有接,看着那把钥匙,已经不记得是哪一辆车的了,但傅瑞延车库里的车无一例外都非常之贵,和之前被他剐蹭的那辆比,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觉得今天傅瑞延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过高,再这样聊下去,可能待会儿自己又会梦到不该梦到的东西。
他本能地不太想收,说:“我不需要,你拿回去还给他吧。”
韩枫看上去很是为难,开口再次叫了声“苏先生”,但苏日安精神不济,不想跟他多聊,握着把手就要关门。
因为腿不舒服,关门时,他后退的动作有些僵硬。韩枫很明显注意到了,要出声时,苏日安还是快他一步,率先把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临街的窗帘没有拉,雨滴在窗户上留下错乱的水痕,不知何时能停。苏日安没有很快回卧室,单手抵着门板,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没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直到酒会当天,苏日安才知道,这场酒会的主办人是李酌的父亲,为的是寻找潜在的合作伙伴,为自己正处在瓶颈的事业开拓新的商机。
苏日安没弄清楚这场酒会的性质,入场时见到了不少眼熟的商人。这些人要么是之前苏家的长期合作伙伴,要么是傅瑞延那边的人脉。苏日安处在这些人中间,像是掉进了一个怪异的圈子,熟悉却又陌生。部分人看他的眼神,也毫不意外地夹杂着同情或者嘲讽,
但苏日安确确实实不认识他们,没结婚前,他一心扑在舞蹈事业上,心安得地做父亲口中没有用的废物,外人眼里不争气的草包。苏家没落后,苏日安待在傅瑞延身边,他很少出门,从不露面,傅瑞延也不会让他跟这些人接触。时间长了,哪怕苏日安曾经有再辉煌的家世,也不得不与这个圈子彻底脱节。
好在李酌是一个比较贴心的朋友,看出苏日安的局促,在他人有意将话题往不太好的方面引的时候,适时打断。他亲自带苏日安入场,规避掉了很多不正当的窥探。
李酌的父亲是个很健谈的人,跟苏日安以往见过的很多商人不一样,身上没有那种钻营的气质。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苏日安和李酌认识,所以见他出现并不意外,跟他聊天时也不会提起苏日安的敏感事,很和气、很有分寸。
“李酌的妈妈很喜欢舞剧,我之前听她说起过你,表演很出色,她很欣赏。”
李父对他不吝夸赞,苏日安受之有愧,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过奖。”
“谦虚倒不必。”李父说,“你的母亲也很有名,你跟她一样出色。”
说着,李父顿了顿,接着道:“对了,听说沈秋最近一直在医院疗养,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在这个圈子里,沈秋身体不好似乎已经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早在苏沈两家联姻时,沈秋就为了当时的男友闹过绝食和自杀,甚至在订婚当天,借着试衣服的由头,伙同男友一同私奔。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引起了两家强烈的不满,沈秋的父母将她抓回来,关了起来,禁止她跟男友见面。
不过沈秋也是个硬骨头,连续三天食水不进,前前后后把自己折腾进了两次医院,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父母能够取消联姻,放自己跟男友结婚。
不过胳膊最终还是拧不过大腿,在婚礼前夕,男友拿了沈家一大笔钱,连句“再见”都没有,头也没回,彻底跟沈秋分道扬镳。
沈秋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从此一蹶不振,婚后生下了苏日安,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幼时的苏日安曾数过一年之内母亲住院的次数。他印象里的母亲总是憔悴苍白的,她好像每天都很不开心,时常呵斥苏日安,禁止他在自己面前乱晃,讨厌他很多亲昵的行为。
苏日安很渴望得到她的喜爱,希望得到她的关注,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都在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将焦点分给他一点。
直到后来,苏日安偶然开始学习舞蹈,老师将他的跳舞视频传给沈秋时,苏日安第一次发现母亲对他的态度有了软化。
从那以后,再苦再累,苏日安都坚持了下来。直到两年前苏家破产,母亲身患重疾住进医院,疗养的两年时间内,母亲身体情况反反复复,药吃得比饭还多,也是直到最近才有了好转的迹象。
苏日安笑了笑,嘴角扯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说:“劳您挂心,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李父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们能帮得到,尽管联系李酌。”
此时,旁边的李酌应了一句,提出要带苏日安四处转转。
苏日安点了点头,想顺便再跟对方再提一下投资人的问题,却在此时发现李酌视线发生偏转,而李父望着他的身后,挂着笑的表情也在同一时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苏日安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着回头,果不其然,在不远处门口看到了正要入场的傅瑞延。
傅瑞延并非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位漂亮女孩。苏日安在新闻里见过她,是那位传言即将和傅瑞延订婚的投行千金,郑然,郑小姐。
似乎也是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没想到如今的他还能参加这种等级的酒会,视线交汇时,苏日安看到傅瑞延明显一愣,连带着脚步都缓了下来。
不过这种反应极为短暂,傅瑞延还是那个傅瑞延,任何事情都无法将他扰乱,他很快恢复了状态,比苏日安坦然不知道多少倍地走上前来,状若无事般跟李父寒暄,一眼都没有分给苏日安。
苏日安待得如坐针毡,而原本说要带他四处转转的李酌也因为傅瑞延的到来没有动。这样一来,苏日安贸然提出离开,就显得很不合适,但继续待下去似乎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尤其是对面那位郑小姐,大概是认出了他,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偷偷打量他。或许并没有恶意,但她的眼神真的很像是在掂量商场里一件看似普通却价格高昂的商品,不解这件物品到底有何奇效,能卖到如此高价。
苏日安开始觉得煎熬,周围或审视,或看热闹的视线越聚越多,酒会上令人尴尬的修罗场并不多见,苏日安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近两三日这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
他开始在心里埋怨傅瑞延,甚至羡慕对方的钝感力,毕竟很少会有人像他一样,在前任和现任大眼瞪小眼的现在,还能像个没事人一般,在一旁和人侃侃而谈。
最终,这场对峙毫不意外还是苏日安败下阵来。
他侧过头贴近李酌,低声说自己想去趟洗手间。李酌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
兴许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刚刚又喝了酒,苏日安胃里不太舒服,他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稍稍清醒了一下,抬头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或许是遗传母亲较多,苏日安长了一张较为中性的脸,高鼻梁,丹凤眼,线条流畅,却没有那么硬朗,比起帅气,更适用于漂亮。
这张脸在他人生二十多年里给他行了不少方便,但他却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去审视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单是看着就十分无趣,难怪刚才那位郑小姐会用那种眼神打量他。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西装,刚刚洗脸时,水滴不小心溅到了领口,他抽了几张纸巾慢吞吞地擦拭着,有些抗拒再回到大厅。
他心里正盘算着用什么样的由提前离开比较合适,身后却不适时地响起了脚步声。
苏日安很怕这个时候遇到人,丢掉垃圾低下头转身就往外走,妄图杜绝一切交流的可能性。
他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对方凑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苏日安还是不小心撞到了对方身上。
一句抱歉卡在嘴边,苏日安一抬头,正对上傅瑞延平静无波的双眼。
第6章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除去上次醉酒,这还是离婚后,苏日安第一次和傅瑞延独处一个空间。
被撞到的傅瑞延没有动,垂着眸,晦暗不明地望着苏日安。苏日安余光只敢停在对方唇角,看到对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