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下(89)
“温留西南角也是极好的三面环山、低洼之地……”三三两两有人讨论着。
中间夹杂着一道吃力又磕巴的“分、分、分流……”
如是近半个时辰,也没人听清楚这道磕巴之语,更遑论去深思了。陈璀看得心累,拿出一块小木板,“你要说什么,写上来,我帮你喊。”
师嘉映眼睛一亮,“谢、谢、谢陈兄。”便埋首陈述。
他说话缓慢累赘,写字却简洁有力,陈璀看一遍,没怎么看明白,只知大意是要把黄河下游分流两河,小声道:“真靠谱么,你别害我丢脸呀。”
师嘉映瞪他一眼,“自、自然从无、无虚言。”不像某些人。
陈璀摸摸鼻子,好罢好罢,谁叫他今天早上起来又顺嘴骗了人一波呢?这结结巴巴的,辩驳两句被抢白就急的满脸通红,多有意思不是?
他遂大张嗓门道:“何不如在颔厌分流黄河水?”一边看着木板上的字一边念下去 ,“凿穿玉屏风山……修筑分水堰……引水北四城……修建弯道……使河水形成环流……水过量则泥石溢外江,不会淤塞……”
这把声音清昂响亮,切切嘈杂声中就像一股清泉,说什么都似侃侃而谈,使人心悦诚服。
师嘉映羡慕地看着陈璀,当初王如镜他们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仰慕绿簪学者,第一次听对方雄辩时,他就被那声音气势深深折服了,这就是他理想的音色、音量,要是他有这么一副嗓子和气势就好了。因此在酒楼里,对方给他带来的肯定比旁人更重要千倍百倍。
其他人呢?
这可是如昨日农家爰稼穑、水经派郑演,齐八公子谢沁提出的论点一样,是创造性的,周围人顿时静下心来倾听,个别循声望去见其年轻要提出质疑的,只见郑演和期思雩竖起一根食指压在唇上,轻轻摇了摇头,“嘘!”
这把声音谢涵、沈澜之等都再熟悉不过,顿时面面相觑,“他何时懂这个了?”
苏韫白蹙了蹙眉,“这不像小璀平时说话的语气。”
应小怜噗嗤一笑,“倒像在背书。”
虞纯瞧着他的如花笑颜,默默掏出洁白的帕子擦鼻子。
等陈璀一股脑念完,“啪啪啪——”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掌声虽稀拉,鼓掌人却不同凡响,竟是郑演和期思雩。周围人短暂震惊后,立刻跟随大师的步伐,霎时满堂喝彩。
陈璀不明觉厉,小声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师嘉映哼了一声,“吾、吾从无、无虚言。”
期思雩和郑演顿时围了上去,陈璀差点飘飘然,随后对方一连串的数据问题让他回神,连忙拉出师嘉映,“这是我兄弟师嘉映的法子,他说话不方便,我才替他喊的。”
原来如此,谢涵几人对视一眼,应小怜称奇,“那师嘉映可真是记吃不记打。”
第二日以师嘉映的前无古人、惊天之法做终结,令人赞叹英雄出少年。
然而第三天,郑演等沉痛告诉谢涵,师嘉映的方法极好,完成后不仅黄河会很少泛滥,还能使这黄河北岸的八城一邑得以灌溉,可享良田万顷。然而——
耗费人力物力者甚,若五万徭役,需要七年时间才能竣工。
谢涵沉吟片刻,“嘉映兄、郑大师、期思大师、爰大师可愿与我造福万民,修千秋建筑?”
郑演眼睛一亮,“温留君好魄力。”
可不是好魄力,这么大一个工程,即便是一国国君也未必能下定决心。如果对方无法承担这么重的负担,他们打算商讨一个简便的方案。
可本心上,他们是极愿参与这么一个偌大的工程的,此举必将流芳百世,或许千年之后,史书发黄、斗转星移,竹简做朽木,声名掩黄沙,无数的名匠巨作埋藏在历史长河中,被人忘却,但——
只要黄河水一日流经分流堰,一日灌溉八城良田,这项工程就会一日被人铭记。
只要这项工程屹立温留,便会承载着他郑演的名字传唱千年不朽。
——济世救民。
——功在千秋。
眼见着自己应下后,几个大师都陷入狂热,谢涵把时间留给四人商讨具体数据。
“在玉屏风山峡部穿凿,宽二十尺,高五十尺,长七十尺即可……”
“这里可用竹笼装卵石的办法堆筑堰顶,当初在召国就是采用此法,效果惊人……”
“在这里雕刻石桩放于水中,以确定水位……”
——而谢涵,谢涵自然是去开紧急小会,来保证五万人七年的工程。
“既是八城一邑共同的事,自当八城一邑齐心协力。”谢涵强盗嘴脸。八城一邑的话,五万人就凑得出来了,农忙时回家种田,十年也尽够了。
豫侠本以为自己只是来围观盛事,没想到又是要响应谢涵号召的一日,“我、温亭、苏兄等处或可为君侯凑人,其余城池却……”
应小怜把玩着杯盏,“偏历也可。”
沈澜之点头,“下廉也可。”
豫侠:“……”他用一种“你们都对这两个城池做了什么”的目光看二人一会儿。二人脸皮奇厚,浑似未觉。
沈澜之道:“从下南四城,到募兵、借粮,其实君侯在八城一邑中的威信颇高,要征徭役,只要说明具体情况,就不会有太大抵触,主要是朝廷那里。”
谢涵一脸正气,“待本君先陈明利弊,向朝廷讨要些银钱来。”
应小怜支额笑了起来,“‘进/三/退一’这招君侯真是玩得炉火纯青。”
是的,谢涵已经想好了:以解决温留水患为名,再吹一波召国水利,畅想一番贫瘠的北境成为齐国粮库的美好日子,恳请朝廷拨钱拨徭役来治水修渠。
一封两封三封,然后退而求其次,表示若朝廷为难,那他在北境自发组织百姓治水,让当地百姓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奋斗。那就恳请朝廷免赋税、拨粮食了。
——毕竟大家都来梳理黄河了,没那么多人力去种地。
想法很美好然而第一封信才送出去,就有大事发生了。
首先,前三天治水讨论基本已出来总方针,后面就是郑演、期思雩、爰稼穑、师嘉映关起门来探讨细节,再出门实地考察的时候了。
那么还有四天呢?
谢涵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要多弄出这么多事来。而是他深知这些大师们的爱好与习惯。
用谢沁的话来说,墨家、水经派、农家来正常,一些阴阳家、名家,你道他们来作甚,自然是老对头不好找,现在当面辩(撕)论(逼)来了。
长篇大论写下反驳话语,一来一回,又经无数人阅读辗转,那真是好好一股胸中气都把自己噎死了。有机会当面骂战谁还想浪费竹简折腾自己啊?
三天过后,治水事宜告一段落,一场撕逼大会轰轰烈烈地展开。
谢沁目瞪口呆。
陈璀不厌其烦,韩斯飞快加入。
——真是杠精的狂欢啊。
那这与谢涵又有何关系呢?盖因场中一维持秩序的武士身上掉落了一根节杖——
长三尺,麒麟头,背绘河图,面画洛书,尾部含珠——商节杖。
治水大会顿时炸开了锅。
--------------------
作者有话要说:
两件事:
第一、我打算将本文彻底架空,原本是放在商朝后立时拐了个弯的,那么说明黄河还是这条黄河,但现在我的这个方法不知道适合不适合黄河,所以我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架空:)让你们无从考据
即日起,彻底架空,前面涉及的地方,日后修改。
第二、啊,说明一下,以上治理黄河的方法,主要效法都江堰工程和期思雩娄灌区。
其实不太会写治水,不懂,查了些资料就照本宣科一笔带过,不知看着会否违和?若有,请知会我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