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下(341)
打住打住。
她压下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
半个时辰后,大巫府上。
“去问都尹,把今日城门守卫的四城士兵,各大客栈的迎人,房屋转卖的有司人员,都请过来。”
事实已经无数次证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躲藏算不得什么。
第二天,谢涵新屋的木门就被叩开了。
霍无恤打开门时,险些吓了一跳,无他,人太多了。
八个护卫,四个小斯,中间簇拥着个白衣公子哥儿,除了那公子哥儿 ,所有人都板着张脸,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堵着门,好像寻仇。
他皱眉,“诸位有何贵干?”
“退下。”那白衣公子呵斥,其余人见是个男人,也放下戒心后退,白衣公子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楚琴师可在?我在明月楼听了琴师五天的琴音,只觉天籁,想请琴师一晤。”
霍无恤点点头,瞥了一眼外面马车的印记,心中了然,扭头喊道:“涵姐姐,有人找。”
除了白衣公子,其余人皆皱眉:大呼小叫,如此粗鄙。
谢涵来的很快,见到人,温婉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子时早听那掌柜的说过——紫衣、珠钗、玉镯,带面纱,清雅脱俗,姝色无双。
可直到这一刻,才对这一句话有了具象化的认识,今夕何夕?
谢涵说着便迎人进来,等到落座,子时三魂七魄才算归位,羞于自己的失态,当即命人捧上琴来,“这是琴师用过七日的琴。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想它不会愿意再被他人弹奏。”
拎着水壶和杯子过来的霍无恤脚步一顿。
大巫府掌农事与医事,他早就知道谢涵要钓鱼,只是没想到被这么钓上来了。
凭他丰富的经验,今日一见,动动脚趾,他就知道这位子时公子是什么情况。
这种情况的人里,有坦率执拗的欧小姐,有莫名搞笑的谢二公子,有愣头青的聂师帅,有博爱蓝颜的前沈氏家主,有病态的齐太子,有聪慧沉稳的宋公主。
但他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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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恤:情敌 ,算什么?
第486章
一连三日, 谢涵与子时琴箫和谐,谈天说地。
子时喜欢外面广袤的天地,谢涵给他讲各处见闻;子时喜欢自由惬意曲子, 谢涵和他互相研究;子时做了田园新曲, 谢涵与他反复推敲。
有时,子时会问,“你不问我叫什么?”
谢涵会答:“名字只是代号, 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子时目中异彩连连, 最后抿唇笑道:“即便只是代号, 我也要你记住——我叫子时。”
“——楚涵, 我叫子时。”
最后一句话,他念的缓慢、温柔、缱绻,眼里像盛着星子。
谢涵忽觉不对, 她偏头,假装惊讶, “子时公子, 大巫府的子时公子?”
子时顽笑, “什么大巫府, 也就是代号前的一点点缀。”。
谢涵眯眼笑,“南都第一美人地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子时顿时面上羞红, 又头一次为这种虚名起了虚荣心,左右四处乱看。
只见院中虽无碧波湖面,也无名贵花草, 然藤椅错落, 花木扶疏,彩石小径, 一派轻松惬意的意趣。
看着看着他宁静下来,羡慕道 :“阿楚真是兰心蕙质,布置的这院落好生雅致轻松。”
谢涵轻笑,瞥一眼不远处守卫着的人,“公子莫要取笑,你家中院落不知要比区区在下这小院雅致多少倍。”
“不过是个牢笼罢了,怎么比得上阿楚这里的一派生机与自然。”子时话出口,连忙低头,“我失礼了。”
“莫低头。”谢涵急道,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子时诧异抬头,只见对面女子言笑宴宴指着她手边杯盏,“这是舍弟新制的清明茶,里面放了决明子、桑葚、枸杞,既滋阴降火,又酸甜可口,总共才够泡那么两壶,一般客人我可不上。公子这一低头险些将碎发泡了茶水,我心疼的紧。”
子时一顿,见对面女子星眸湛然,有安抚包容之色,心中涌上一阵暖意,掩唇笑道:“阿楚好抠门,你我二人坐而论乐这么久,还不算知音?俞伯牙能为钟子期摔琴,怎么到了阿楚这里,连杯茶水都抠搜?”
“知音?”谢涵玩味一笑,“我自然是公子的知音。”她一连翻开四个竹雕杯子,倒满清明茶,“那这些都赠与知音人了。”
子时说时不觉得,可等对方嘴里吐出“知音”二字,脸上忽然一热,心里又涌上丝甜意,啐道:“我哪喝的下这么多。”
等回到家中,他拿毛巾擦拭着绯红的面颊,反复回味今日,才忽觉不对。
——我自然是公子的知音......
反过来就是:公子未必是我的知音。
子时心中一堵,像塞满了云絮,缠绵而杂乱。
第二日,他如期来找谢涵,却说:“阿楚,这次我们不要奏前人的曲谱,只随性而奏。”
谢涵淡笑:“好。”
旋即曲风煞时一变,同样奏清晨,子时奏出了向往,昨日谢涵还奏的是悠然,今日就变成了蓬勃向上。同样是鸟鸣,子时奏的是燕子,谢涵奏的是鹰隼。同样是山林,子时的是清新,谢涵奏的是危机。等到傍晚,子时是日落而息,谢涵是天地浩大。
曲毕,子时满心复杂,凝着谢涵,“我果然不是阿楚的知音。”
“阿楚的心好大。”子时幽幽一叹,已然明白对方怕是刻意接近,怅惘的面色渐渐冷淡,“我曾说过谁能补全《渔舟》下阙,我就满足她一个请求。楚姑娘何所求,直说就是。”
谢涵起身,负手望着朝阳,“我寒窗苦读十数载,不是为了独身逍遥,而是为了兼济天下。如今学成下山,当有所为。”
阳光为她的背影铎了一层金边,子时心旌动荡,但他所追寻的始终是那自由的一方净土,思即面前人的汲汲营营,讥笑道:“我在牢笼中出不去,楚姑娘却想尽办法要进来。”
他心中像有一团无名火,却不知对谁发,只取出一枚手令,“我一介男流之辈,无官无权,只能借着大巫府的名头给找些小吏工作,楚姑娘喜欢医职还是农职?”
谢涵思考有顷,道:“民以食为天,农职。”说完,还将《渔舟》地下半阙曲谱送了上来。
子时捏着曲谱的指尖泛白,终于问,“楚姑娘是不是早知道我是谁?早等着这一刻?”
说完不等人回答,就负气走了。
人走后 ,霍无恤幸灾乐祸,“今天太阳从东边出来了?君侯钓鱼还让鱼跑了?”
谢涵把玩着那枚黑檀木做的手令,“东西到手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当然有办法与子时再相见欢一点,再隐蔽地提出意图,让对方帮了他还感谢他。
但她只是想研究南稻为何三月而熟,顺便想办法避开瘴林离开南疆,没想卷入“少年子时公子之烦恼”。随着子时瞧她的目光越来越专注,她只要不想真的被南国长公主和大巫针对,就要马上抽身了,还得给对方一个难看的回忆。
见人还在嘲笑,谢涵拿手令抵着他下颌,笑嘻嘻道:“怎么 ,还是絮儿弟弟这么快想要个姐夫了?”
“那又何妨?”霍无恤耸肩,“反正已经有了个嫂夫人,何妨再多一个姐夫?”
谢涵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高兴了。
若是以前,她只会笑吟吟岔开话题——她的事情,轮不到他有情绪。
可现在——
我想哄他。
——谢涵心想。
她收起手令,绕着对方转圈:怎么哄呢?
她明明哄过对方那么多次,从小霍无恤开始,一路到现在高大挺拔的青年,她怎么突然不知道怎么哄了?
“你该不会因为我笑了你两下,就想用转晕我的办法报复我罢。”霍无恤一副服了的无语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叠手札,“喏——你的游记,我整理誊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