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下(320)
他实在不明白,他就是出去给雍君扎个针的时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人群,令谢涵一怔,“君父和诸位大人怎么来了?”
虞旬父因为《阴阳兵符》的事,正和谢涵蜜里调油,提醒道:“有人看到燕使和温留君私下会见 。”接着笑了起来 ,“原来是少女春思啊。”
阮明兰被推得摔了个屁股墩儿,忍着臀部的疼痛站了起来,脸色难看,“温留君不要胡言乱语。”
狐源轻轻动了动鼻子,“什么烧着的味道?”他瞧着那香炉盖还开着,里面是烧成黑团的素绢,“这是——”
“不过一些‘红豆南国’的痴语。”谢涵在人群中很快找到霍无恤,几步过去,对人说道:“本君可什么也没做,手都没给人摸一下,你莫要吃醋。”
霍无恤:“.......”
他没有。
齐公:“.......”
因为有人说温留君在前年羁留灵道的时候,已经叛齐投燕了,证据就是现在燕使要给对方留信,所以他带人过来了。
其实,他是一点也不信的,燕太子和他逆子的关系,是个人都知道有多差了,无奈狐源谨慎,倒是进院子后见四周静谧,他开始有些怀疑,然后——
就撞上来听了这么一通酸话。
逆子!
迎着所有人隐晦的目光,霍无恤轻执谢涵手,“都说女人猛于虎,下次君侯万不要和女子单独相处了,这世上的采花贼不只有男的,也有女的。”
“嗯嗯。”谢涵猛点头。
“够了。”阮明兰一瘸一拐走出门边,和谢涵擦身而过 ,“温留君好自为之,明兰不打扰了。”
齐公番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往日的画面好像雨后天晴的虹光一般在谢皋眼前浮现。
年幼时的无忧无虑,少年时的强说愁词,青年时的诚惶诚恐, 中年后的千钧重担......
如果人生可以永远停留在年幼时, 该有多好?
又或者,他不是君父的儿子,不是齐国的太子,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 该有多好?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懂君父的雄心壮志, 多几个城池少几个城池真的那么重要吗?比结发妻子的性命还重要吗?比一家人快快乐乐还重要吗?
仗是打不完的, 王者前方要翻过的高山也是攀登不尽的。
为什么连晚几年去攻打苟延残喘的鲁国都等不及?
母亲病的好重,君父心里却只有他的王图霸业,不肯停下他的脚步。
他和阿姊一起跪着苦苦哀求, “君父,太医说母亲是心思郁结, 切忌大喜大悲, 如果不能好好将养, 就在这一两年了。”
对方却只是擦拭着他的宝剑, 对印鉴施个眼色,让人扶起他们来,“既然你们母亲身体不好, 你们就该多陪陪她照顾她,而不是来寡人这儿浪费时间。”
他看到阿姊的眼中流露出浓重的绝望,她惨然喃喃, “只是在浪费时间么?”
记忆里的君父永远是威严的。
他当然是威严的, 他是齐国的主人,是齐宫的天, 是他们年幼时不可逾越的高山,他是父,更是君。
他强忍着对上首人与生俱来的尊敬与恐惧,“君父,鲁国早已腐朽,君父这一战早一年晚一年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何苦争这朝夕之间?”
然后他看到对方对他露出那种失望又淡漠的神情,他将用剑油擦拭的闪闪发亮的长剑送进剑鞘,淡淡道:“来人啊——太子和公主都累了,送他们下去。”
他还要再说,看着对方的冰凉的眼神,浑身的热血像是被冻住了,呆呆站在那里,直到阿姊拉着他出来,她苦笑道:“傻瓜,你刚刚怎么能这么说?早一年晚一年鲁国确实不会有什么区别,梁楚燕却有可能伺机强大赶超我国,届时我国能在其中分的羹就少了。霸主永远不能落后于人。”
谢皋当然知道,“可晚一年打会否有这种风险是不确定的事,早一年打母亲会受不住却是肯定的事。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国不是霸主,不用让君父出面牵这个头,母亲还能好受些唔.....”
谢蔷紧紧捂着他的嘴巴 ,严厉道:“刚刚在殿里的话,我说得,你却说不得;现在的话,你我都万万说不得。”说完,她抱紧幼弟,抚摸着对方颤抖的脊背,“皋儿,你是太子。”
君父出征后,母亲一日比一日虚弱。
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鲁国国破的消息,却有那跋扈的如姬曼笑着对母亲说出“亡国公主”四个字。
她的母亲在谢皋十二岁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
在她昏迷三天后,嫩柳吐蕊、桃花含苞,她被宫女抬着出门,想要看看御花园里新开地花。
“是我自己从小身体不好,嫁给君上这么多年,都不曾好好管理过宫务,反要君上费心挑选了八大内务大臣和女官替我掌眼。”
“这天下的亡国公主这么多,我不是独一个,在这个时候走,恐要带累君上名声。”
“我这个做妻子的 ,一不能让娘家帮扶君上,二不能打理后方让君上没有后顾之忧,临了竟然还要连累君上,我心难安。所以蔷儿、皋儿,你们一定要好好孝顺君上。”
“蔷儿,你是嫡公主,嫡公主大多是要像母亲一样和亲的,母亲留了书信,给你指了丞相家的大公子,不知道你会不会欢喜。”
“皋儿,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母亲请了大儒孟先生,让他来做太傅,你要多听孟先生的话.......”
母亲边僵边阖上眼睛,好像午后困倦,撑不起精神睁不开眼睛。
然后她的人生永远地定格在了三十二岁的年华,她还那么年轻。
就算那个男人回来在母亲的殿门外站了一整晚又怎么样,他的母亲不会活过来,而他第二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去上早朝。
谢蔷无神地望着春日万里无云的天空:阿弟,如果君父不同意,我以后还是要和亲,君父会不会也来打我的丈夫?
谢皋紧紧抓着阿姊微湿的手心:阿姊,皋儿会永远保护你的。
谢蔷笑了一下,瞧着弟弟白白的包子脸,她的弟弟还这么小,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保护好弟弟:好,我等着,阿姊等着皋儿长大保护阿姊。
至于“君父会不会打她丈夫的事”,她那时不到及笄之年,不识情爱滋味,只隐约觉得母亲对君父感情太深,所以才伤的太深,那她以后对丈夫没有情爱就可以了,这样丈夫死后,君父一定会接她回来,日子也还能过。
两姐弟在深宫重互相扶持着。
没了母亲的日子,即便谢皋是太子,也并不好过。
宫务仍由八大内务大臣和女官掌管着,可没了国夫人坐镇,自然会有魑魅魍魉将手伸进来,层出不穷的暗中陷害,各宫娘娘都齐心协力想把他从太子位置上拉下来。
——不过一个亡国女的儿子罢了。
君父只是冷眼旁观,而他也不愿意向那个害死他母亲地凶手低下头。
在谢蔷哭诉时,只会说:“皋儿是太子。”
太子?太子是什么?
谢皋不愿意向他求救,可在对方真的拒绝伸手时,又无比茫然:太子的父亲就不能为儿子做主了吗?
谢皋十四岁的时候,谢蔷十六岁,她原本要和丞相公子议亲,可因为不放心弟弟,选择继续留在了宫里。
可就像抓着一把沙子,越握紧流失的越多。
她护弟弟护的越紧,齐公就对谢皋越失望。
可如果不护着,她温吞天真的又有些少年意气的弟弟一定会被这吃人的后宫给生吞活剥了的。
在谢蔷十八岁那一年,新继位的梁公姬彖大败齐军,扶助燕国。
谢皋本来就不赞成侵略燕国,那是打着救人的幌子干着强盗的事情。而姬彖打败齐公,就像搬走了他们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山,让他发现那个男人并非不可战胜的。
小小的少年对外国的新君赞不绝口,谢蔷一边捂着他嘴巴摇头,一边却对那位梁国新君起了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