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4)
池律本也很是淡漠,每每被人状似不经意问道,也只是随口敷衍过去。
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再去试探,一开始还聊着当下国内的经济形势,互相交换着信息资源,到最后好些人喝醉了,互相之间也都熟识,开始聊一些不找着边际的话题,谁又在娱乐圈钓了个美女,谁又获得了哪家千金的芳心。
池律基本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捏着酒杯,偶尔喝一口,听其他人聊着,或者什么也没听进去。
旁边的杨总许是喝醉了,大着舌头突然来了一句:“你们都没结婚,真好,我家那个盯我盯得太严实了,想找个美女玩玩都没机会。”
一帮人闻言都笑了,左边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抖着肩膀说:“哥们儿当时劝你什么来着,这会儿后悔了吧?”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着,只有池律垂眼看着酒杯,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不知道在想什么,未免太扎眼。
虽然笑着,看着一个个漫不经心,其实都默契的偷眼瞧着池律。
在座的一部分人听说过这位曾经有个爱极了的人,后来不知为何分手了,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也有听说他出国也是因着这事。
有个不知道是胆大还是心大的雷总,借着酒意微眯着眼,醉意熏熏的问:“池总这么多年一直单着?”
池律没有立刻回复,稍顿了一下才低低嗯了一声,语气模糊,听不出被人探问私事的不快之意。
那位雷总一听来了劲:“嗐,男人嘛,一直单着有什么意思?趁着年轻,还是得多享受享受。”
他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粗眉深眼的人,这会儿满脸通红,早喝醉了,一听雷总的话,嬉笑着搭腔:“雷总此言差矣,人池总这么优秀还缺女人?我可听说路家千金对池总一腔痴情,连博士都陪着上了。”
其他人跟着起哄,笑着看池律:“之前还听说俩人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好事也该将近了吧?”
“谣言不可信,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池律看着已经醉的东倒西歪的一桌子人,冷声道。
如若有人还清醒着,便能看见他眼底早已结了碎冰。
一顿饭吃的乌烟瘴气,结束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路上有些堵,车一点一点往前挪着,池律靠着车窗,偏头看着外面,眼睛定在虚空中的某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刚才席间喝了些酒,此时也有些醉意。
雨势越来越大,地面的水都快流成河了。
在临近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等车时,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车祸。
是个送外卖的,从左边路口拐过来,与直行闯红灯的摩托车撞上,地上湿滑,那个外卖员连人带车被撞出好远,直到电瓶车刮上池律的车,才堪堪停下来。
外卖撒的到处都是,那外卖员顺着路面滚了好几圈,撞到马路牙子才停下来。
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池律抬眼看了看,对司机道:“下去看看。”
不一会儿,司机裹着一身雨钻进车里,说:“池总,车被刮了。”
池律拧了拧眉,没有立刻出声。
雨太大,甚至没什么人下去凑热闹,外卖员像是被撞晕过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
池律冷眼看着那人从雨水里爬起来,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大面积擦伤,血水混着雨水往下流,衣服都被染红了,光线昏暗,看着很是骇人。
那人戴着口罩和头盔,看不见面孔,一瘸一拐的走到池律车前看了眼,似是被吓着了,身体晃了晃。
之后又慢慢挪到跟前敲了敲车窗,司机见池律点头也就没说什么,降下前排车窗。
“你好,对不起,那个....你们的车好像被我刮了....”
外卖员似极力忍着痛,嗓音嘶哑,带着微微地颤抖。
然而这嘶哑地难以辨认的声音,落进池律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
池律猛地抬眼,眸子瞬间赤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只有池律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寂静的可怕,那个嘶哑地声音在不断回荡。
司机拿不准主意,回头看坐在后排的池律,被他周身锋利冷锐的气场吓了一跳。
他脸庞潜在暗处,神色看不分,只能隐约瞧见紧抿的唇角。
见池律不说话,司机只能犹豫着说:“我老板在后面要不你问问他?”
全身湿透的外卖员艰难的挪到后座车窗抬手敲了敲,抬高声音喊道:“您好,您的车子好像被划了,这个...怎...怎么处理啊?”
少倾,车窗开了,里面坐着的人抬起脸,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眼神阴沉骇人。
天边突然炸响一道惊雷,伴随着大片闪电,照亮了外卖员眼里的震惊和慌乱,更衬得池律脸色更加阴沉可怖。
此时是夜间十一点,因着这起不大不小的事故,后面堵着的车不耐烦了,频繁按着喇叭,池律哑着嗓子道:“先靠边停。”
司机挪了车,外卖员也踉跄着过去将自己散落一地的外卖拾起来,推着车子停在路边。
起先那个骑摩托闯红灯的一看外卖员没什么大事,看了眼被他刮到的车狠狠打了个哆嗦,骑上车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司机将车停好,有点忐忑地问:“老板,这....”
“叫保险公司过来。”
司机暗暗心惊,老板嗓子已经沙哑地不成样子,老板这么喜欢这车?过想也是,这几百万的车屁股还没坐热,就让人给嚯嚯了,换自己得直接蹬腿儿。
不大一会儿,保险公司的人就来了,仔细看了下,拍了几张照片。
前格栅和左侧前照灯损坏比较严重,车头一部分漆被刮掉了,预估赔款大约在十五六万左右。
司机也拿不定主义,这毕竟是个交通事故:“池总,这...要不要报警啊?”
池律死死盯着站在雨里的外卖员,路边偶尔闪过的车灯映得他脸庞影影绰绰,他似乎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只需要哪怕一点刺激,脑子里那根绷紧的神经就会断掉。
少顷,车厢里传出声音:“不用。”
“好咧,那这赔付?”
“按保险公司报的来,该多少赔多少。”
“好的。”
司机刚转身要和肇事的外卖员谈,身后车门突然开了,司机转身一看着急忙慌跑过去将伞举到池律头顶:“池总您怎么下来了,外面雨大,我和这人说就行了。”
池律接过伞,盯着不远处的外卖员道:“你回车上。”
他周身气势压迫感太强,司机犹豫半天还是没敢说什么,只好钻进车里。
雨势滂沱,洗刷着周围的一切,池律盯着那个站在几步之外的人,抬脚走了过去。直至近前,池律隔着茫茫雨幕,细细看着眼前包裹的严严实实全身湿透的人。
良久,才说了第一句话“我的车被你撞坏了。”
那人使劲低着头,听见池律的声音,身体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后似乎又想起什么,急急道:“我...我会赔的。”
他声音微弱,尾音带着明显地颤抖。
“你很害怕。”
对方不答,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他很瘦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刮倒。
可池律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有多狠,他曾经深刻地领教过。
“你叫什么?”
许是池律语气太过冷硬,又或是他周身气势太过强盛,外卖员更用力地低着头,身体不自动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就是这小的几乎不易察觉地动作,刺激到了本就已经紧绷到极致的池律。
伞下那双眼奋力压抑着翻涌地情绪,变得猩红无比。他猛地上前一步,狠道:“怎么?撞了我的车,作为肇事者,我连你的名字也不能知道?”
外卖员被他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身体向后晃了一下,即将倒地的时候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拽进伞里。
“你叫什么?”
头顶的声音似乎淬着血,狠厉异常,一字一顿重复着,砸在他心上,手臂上的力道在不断收紧,逼得他胸腔都在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