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147)
池律垂眼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起身走进厨房,用几分钟时间又做了份一模一样的端出来放在对面,冲呆在原地的人道,“快吃吧。”
他没再管满脸不安的唐松灵,低头三两口吃完已经冷掉的早餐,抽了张纸边擦手边道:“不用给我做早餐,做你自己的就可以。”
“啊.....那你.....”
“我在公司吃。”
唐松灵垂下眼,心里空得难受,闷闷“哦”了一声。
“病好了吗?”
“......嗯?”唐松灵反应了两秒,愣愣道:“哦,好了已经。”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再见之后他一直不敢看池律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是匆匆看一眼便移开。
周围又陷入静谧,唐松灵低头咬着池律刚煎出来没多久的鸡蛋,偶尔发出几声餐具碰撞的清脆声,衬得周围更加安静。
“苗阿姨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唐松灵神色黯了黯,“她....不太好。”
“怎么?”
“精神不太好,总是分不清现在和以前。”他喉结滚动了下,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不稳,“这几年透析,把她的身体透垮了,很多并发症.....”
“还能换肾吗?”
唐松灵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池律,摇头道:“早就不能了。”
“后面怎么打算?”
“她总是想回家,再过一个月,我想带她回老家。”
空气静了一瞬。
“还回京城吗?”
“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你呢?”
“...不知道。”
“不知道?”池律反问。
“我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理由回来。”唐松灵提了下嘴角,“我是那儿土生土长的人,根就生在那里,出来转了一圈见见世面又回去很正常,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很久,唐松灵再没听到任何声音,他垂眼看着盘子里的事物,认真将它塞进嘴里。
咽下最后一口煎蛋时,他听见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余光里那人站起身走出去,那股熟悉的冷香又钻进鼻孔。
他用力嗅了嗅,两秒之后起身跑出去,冲拿起衣服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忐忑道:“你的电话可以给我吗?”
那道背影顿了顿,转身道:“手机给我。”
唐松灵不敢耽搁,立马把自己那个厚实的古董递过去。
打开的过程有点艰难,因为太卡了。
唐松灵扫了眼池律紧蹙的眉心,心快跳到嗓子眼,有些后悔没早点换手机。
很快,他脸突然一僵,惊道:“等一下!”
与此同时,手机屏亮了。
起初池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有些杂乱的手机壁纸皱了皱眉,但很快,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深了几分。
那张照片明显是被人离远了偷拍的,背景是高大的国际机场进站口,人潮拥挤,但最显眼的是画面正中间的人,他背对着镜头,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因为长得太高,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
他第一眼并没认出自己,先看见的是站在他身侧的秦玉贤。
“对不起......你要是介意的话,我换掉。”唐松灵用力抠着手指,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什么时候拍的?”
“你出国做交换生那次.....”
池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记得那次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走,视线在虚空中定了一瞬,突然想起那时候临进站前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但回头又什么都没有。
没想到竟不是错觉。
只是有些诧异,隔了这么多年,再提起时竟也能想起当时的细枝末节。
点开新建联系人,快速输入一串号码之后又将手机还给唐松灵,转身往外走的同时道:“一个背影而已,想用就用吧。”
大门闭合,唐松灵才从呆愣中回神,扭头看着背后空旷安静的房子呆了戴,开始着手干家政该干的事。
房间很大,但好在非常干净,东西摆放精简,因此收拾起来也很容易,没费什么功夫就收拾完了,除了二楼的主卧。
唐松灵在门口踟蹰了还一会儿,还是没敢进去,家政阿姨或许可以在主人家没在的时候随意出入,但他到底和家政身份有所不同,池律对他的抗拒他不是感受不到。
一闲下来,就又开始想池律。
这么多年,唐松灵不知道换幻想过多少次屏幕里那道背影回眸时的样子,他还记的自己当时躲在高大柱子后看着池律和亲人朋友送别,期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正大光明得送他,从他离开的那一秒开始,便掰指头算着下次见面还得多久。
那时候即便那么苦,梦里却是甜的,只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总梦见自己要买飞机票去看他,每次到了机场,要么票丢了,要么钱不够买不到。
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有先兆的,他们确实再也没有相聚过。
晌午出去买菜,唐松灵才想起自己没有出入权限。跟门卫纠缠半天人家也不放他进去,实在没办法,唐松灵点开联系人列表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
第一次池律没接电话,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不想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拨一次,手机界面突然弹出电话接听界面。
他吓了一跳,猛的咽了口唾沫,“.......喂?”
“什么事。”
“哦,我、我被关在小区外面了,进不去......”
“把手机给保安。”
“哦。”
不出五秒,那保安嗯嗯两声就把电话又递了回来。
“我给保安打过招呼了,一会儿没事的话办个门禁,家门密码发给你了。”
“谢谢.....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
“那个....”唐松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发紧,“你、你中午回家吃饭吗?”
“不回。”对方顿了下,问:“还有事吗?”
“哦.....没了,你忙吧。”
电话挂断了,唐松灵转头看不远处放着的一堆菜,脸上现出些迷茫,刚刚其实还想问池律晚上什么时候回家,但对方好像很忙。
这一整天几乎是在局促不安中度过的,他无事可做,又惶恐不安,就像误入高档宴会的乞丐那样,和这间房子是那么的不搭调,他急迫得想为池律做点什么,至少不让房间的主人觉得自己碍眼多余。
晚上十点,黑暗中传来密码锁特有的滴滴声,唐松灵惊跳起来,跑进客厅。
客厅灯光大亮,唐松灵被刺得闭了闭眼。
池律诧异道:“怎么不开灯?”
“....也没事做,就没开.....”他亦步亦趋上前,接过池律刚脱下的外衣。
触手一片冰凉,“外面很冷吗?”
“不冷。”池律走过去坐沙发上,放松身体仰头靠着,眼角眉梢都是浓浓地疲惫。
他不说话,房间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唐松灵越加不安,“.......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做?”
“不用,这么晚了你去睡吧,我一会儿也要洗漱休息了。”
“.....衣服要不要我去熨一下,有些皱了。”
“放着吧,我明天不穿这身,衣服会有人定期来打理,你不用管。”
唐松灵想起今天无意间闯进的衣帽间,满满当当一屋子全是服饰,熨烫得整整齐齐。
“哦.....”他低了低头,有些无措。
放下衣服,在离池律近一点的地方坐下,视线黏在那张满是疲倦的脸上,久久未曾移开,看得时间久了,心里便生出写颓意,觉得这辈子都走不到这人身边了。
好久,才又开口,轻声道:“每天都这么累吗?”
池律紧闭着眼,并没有回话,似乎已经睡着了。
“困的话去楼上睡吧,在这儿会受凉的。”
还是没有回应,唐松灵定了定心,将搁在边上的外衣拿起来,轻声凑过去盖在他身上,离得近了,那股若有似无的冷香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