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122)
唐松灵将穆宁扶到沙发另一头坐着,才去碰了碰小孩的稚嫩的脸蛋,眼底满是心疼和愧疚。
今天回来的确实太晚,蒙蒙没饭吃,又见不到爸爸妈妈,一个六岁大的小孩自然是要哭鼻子。
唐松灵弯腰将他抱进怀里,拖着小孩软乎乎的身体颠了颠,看他睡得这么香,舍不得叫醒,又怕他饿肚子,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叫,“蒙蒙,爸爸妈妈回来了。”
蒙蒙只咂摸了下嘴,再没别的反应,明显是哭累了,这会儿睡得正沉。
穆宁怔怔看着唐松灵,他抱着蒙蒙时温柔的侧脸让背后的灯光都有了温度,让她生出一种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完整和睦家庭的错觉,好像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可穆宁心里清楚,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只出于诺言和责任。
他无权无势,但却会尽其所能给她最需要的依靠和陪伴,拼尽全力给她搭出一块遮风挡雨的角落。
他像一种能让人上瘾的药品,治愈着伤口的同时,不知不觉中让人产生依赖。
突然理解当年池律为什么那么爱他,也许,这就是他所具备的一种独特的魅力吧,他总是能在疾风暴雨的世界给你偏安一隅的温暖。
鼻头窜起酸涩,穆宁低声道:“不叫他了,让他睡吧,饿了自己就醒了。”
唐松灵犹豫了下,将蒙蒙抱进卧室,出来时仔细关好房门,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在等穆宁开口。
几分钟后,穆宁低低叫了一声,“松哥,”
“我们结婚吧。”
唐松灵面目平静,并没有什么波动,须臾,缓缓道:“我没有钱,又欠了很多债,跟着我会非常辛苦的。”
“我不怕。”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穆宁语气飞快,“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还怕什么苦,欠债我们一起还,有苦一起吃,只要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很穷,给不了你好看的婚纱戒指。”
“我不在乎。”
唐宋灵沉默着盯着眼前的虚空发愣,半晌,艰涩道:“......对不起小宁,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穆宁深吸了口气,“我想要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她声音变得紧绷,“前段时间我也提出过要结婚,你当时并没有急着拒绝,今天怎么了?”
狭窄的空间沉寂下来,穆宁尖锐的质问像巨石一样压在唐松灵胸口,空气似乎在慢慢凝固。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穆宁突然笑了一声,“是因为池律吗?他回来了,你开始动摇了,对吗?”
“不.......我、我没有......”
“松哥,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的频繁眨眼吗?”
“.......”
“你打算回到他身边吗?”
“我从没奢望过还能和他在一起,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早已形同陌路。”
穆宁仔细盯着唐松灵的眼睛,企图从里面判断出这句话有几分真假。
唐松灵道:“小宁,我会永远对你和蒙蒙负责,但我无法和你组建家庭,你是自由的,随时都可以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要是我。”
穆宁眼里慢慢蓄起泪水,她猛的站起来,满脸愤怒,声音不自觉得拔高:“那你当年到底为什么和他分手,只是因为我哥?!”
第97章 政儿回国
这场争吵最终还是在蒙蒙的哭闹声中无疾而终。
七月中旬,清晨还算温和的阳光照不进紧紧拉着窗帘的宽大卧室。
池律平躺在床上,脑袋陷进柔柔的羽绒枕,他睡得不太安稳,双眼紧闭,但眼睫却轻微抖动,鬓角的发丝汗湿着贴在脸上。
他好像挣扎了很久才从梦中脱离,陡然睁开的眼里盛着惊惧,池律才稍微动了下,脑袋传来熟悉的闷痛。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等注意到的时候,这种若有若无的痛楚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有时候感觉不到,有时候又痛得厉害,连做事都有些困难,有一次被路政儿注意到,要求他去医院看看,池律拗不过,只好去瞧了瞧,结果医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路政儿各种办法连偏方都用上了还是没用,后来就这样搁置了。
池律起身靠在床头,缓了缓梦中带出的心悸,再去回想刚才做的梦时,脑中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幻影。
这几年他练就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本事,那就是不管梦里梦到什么,痛苦的开心的,一睁眼,就全忘了,只有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告诉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池律坐了会儿,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洗漱,搁在床头柜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妈。”
“律儿,干什么呢?”
“刚起床。”
“忙吗?”
“还行。”
“哦......那这样,昨儿晚上政儿来电话说明天中午回来,你没什么事的话去机场接一下。”
池律皱了下眉,沉声道:“我这两天有几个比较重要的会要开。”
秦玉贤似乎有些不满,“刚还说不忙,现在又有会要开?忙着开会商量怎么抢你妈生意?”
池律沉郁的眸色一寸寸冷下去,半晌,启唇道:“抢?何来抢?只是公平竞争而已,我会用的商业手段您也会,或者说,您只手遮天习惯了,很多东西您已经自动划分为自己的盘中餐,不许别人沾手?”
“律儿!”对面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声音都变了调,“你这是什么话?我的还不都是你的?你到底要跟妈妈置气到什么时候?家族最怕的就是内斗,你几个舅舅表哥巴不得你犯个什么错,外面多少人盯着咱门,恨不能取而代之,你这是要把咱家往散了拆啊!”
池律也毫不退让,声音带了冷冽:“到底是我要拆散我们家,还是您和我爸企图强迫我,二十几年,您和我爸从来就没学会尊重我!”他吸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做的这些,没有其他目的,我只是想要自由一点。”
“说来说去,你还是介意七年前的事!”
“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也请您不要再提了,我不想被迫回忆。”
“好,既然你说到自由,明天务必接上政儿,一起回来,你如今大了,有些事也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池律眉宇下压,紧抿着唇角,周身沉重而冷厉。
在去公司的路上,不出意料又接到一个境外号码,他现在有些抗拒接电话,沉着脸开了好一会儿,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说到底,路政儿又没做错什么,在美国这几年,按理说应该他照顾女孩的,但那段时间他伤心伤狠了,什么都不在意,倒是路政儿三天两头往他这边跑,多少给他太过沉郁的心情带来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池律将车厢内钢琴曲音量调小,才接起电话:“喂,政儿。”
“池律。”对面的女孩不似少年时活泼锐利,声音里多了份成熟女孩的温柔,“我今天回来,伯母说你会来接我,然后一起去你家,......你真的会来吗?”她说完,又怕被拒绝似的,立刻道:“听说你这段时间很忙,要是没时间的话,我自己也能回来的。”
“你刚回国,不先回家看看爸妈?”
“哦,他们旅游去了,没在家。”
池律略微沉吟,很快便问:“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差不多明天下午三点就到了”
“好,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池律有些疲累地靠在椅背,几分钟后,才又打电话吩咐晓桐将明天两点之后的行程安排全部取消。
他有预感,秦玉贤要说的事肯定很重要,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放他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隐隐有些不安。
第二天,下午三点十分。
路政儿从出站口刚一拐出来,就远远看见池律站在大厅最边上,按说是个很不起眼的位置,奈何他个头太过出挑,周身气质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似乎不在同一个空间一样,实在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