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110)
老板娘还是给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手边,“喝一口吧,或者握在手里暖暖身体也行,这充电还得好一会儿,看你脸色冻得都有点泛青。 ”
池律不想拂了老板娘的好意,只能伸手接过来,热气透过贴着纸杯的掌心缓缓流进身体。
印象里四月是个万物回春的暖热天气,可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时期的夜晚竟这般寒冷。
手机电量刚到百分之二,池律便有些急迫得开了机。
置顶栏没有新的信息。
池律捏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得收紧。
那这种凭空而来的心慌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能将人一点一点逼疯。
彻夜未眠再加上长时间神经紧绷,导致池律脑袋涨痛不已,思路混乱不堪,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唐松灵,确认他没事。
池律在路边扫了个充电宝,去兴虹小区的路上又给唐松灵打了几个电话,手机里机械冰冷的电子声告诉他对方手机已经关机了,所有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清晨行车方便,没多久就到了,他在路口下了车,迅速穿过脏乱又狭窄街道,直到站在熟悉的五楼门口,才稍微喘了口气,刚要抬手敲门,突然想起自己一夜未睡,形容狼狈,赶紧抬手理了理跑进来时被风吹乱的发丝,才又敲门。
一开始礼貌克制地敲门声渐渐变得急躁,池律悬在半空中的心不住得往下沉。
他不在家。
池律泛红的手指垂落,额头渐渐冒出汗珠,眼睛有些发直得盯着面前锈迹斑斑的大门。
堆积了一整夜的不安终于在心中爆开,他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用力喘了两口,又转身往楼下跑。
还没下几个台阶,突然碰到从楼下拐上来的一个晨练完的老人,他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得到消息的机会,缓下脚步,喘着气探头对老爷爷道:“爷爷您好,请问您知道五楼0501的住户去哪了吗?”
老爷爷抬头扫了眼他指着的那家住户,摇头道:“这我不知道。“说完,脸上的纹路随着皱眉堆起,思索片刻,道:“.....好像一个月前吧,碰见这家小孩带了好几拨房屋中介往家里跑,没几天就看他上上下下跑着搬东西,应该是在搬家了吧?好长时间都没见他了。”
池律眼前花了一瞬,颤声问:“搬家了?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爷爷看着面色骤变的年轻人,“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谢谢......”
种种迹象都告诉池律,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唐松灵一直都故意瞒着他。
突然没来由得浑身发冷,是那种从内到外,要将内脏冻伤的冷。
没敢多做耽搁,又坐车往人民医院跑。刚刚到上班时间,医院里人还不是很多,池律一路跑到苗韵所在的住院楼层,护士站没什么人,估计都去查房了,池律做不到站着干等,只能一间一间的找,直到最后一间,都没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走廊昏暗,池律突然失了方向,脸上出现一种迷蒙得空白,他不知道还能去哪找那个人,眼神下意识在每一个能看见的人身上扫过,每一个都不是他。
直到被来来往往的人的人撞了下,才愣怔得往边上让了让。
护士站查房的人回来了,池律将漂浮在走廊里的眼神收回,几步跨过去,“你好,能帮忙查一下肾内科有个叫苗韵的病人住在哪间病房吗?”
护士上下将他上下打量了下,“苗韵?你是她的?”
“我是她亲戚。”
“稍等一下。”
三分钟后,护士边翻着住院记录单,疑惑道:“好像没有啊....不过这个名字好耳熟......”
池律急道:“对,她之前经常来这边住院。”
护士皱着眉头翻了半天,“但是目前住院名单里好像没有.....”她念叨着,突然停了一下,恍然道:“前几天出院的几个人里面好像有个叫什么韵的,你等一下.....”
不一会,护士松了口气,将电脑屏幕往池律方向掰了掰,“看下是她吗?”
“是她。”
“她五天前就出院了。”护士皱着的眉头突然松开,“哦对!我想起来了,半个月前她儿子瞒着她要给换肾,结果被她给知道了,人都躺倒手术台上了又跑了,这事闹得还挺大的,到最后手术也没做成,不了了之,后来没多久就出院了。”护士碎碎念,不经意间抬头扫了眼站在护士台外的男生,语气突然收紧:“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第87章 找不到他
池律没意识到自己在不自觉得打颤,不明白护士怎么那副表情,只木讷道:“我没事,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对面护士嘴正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但池律试了几次都没听清。她原本清秀的脸出现好几道重影,那几道影子合在一起又立刻散开,池律甩了下头再看,还是看不清。
他想跟女孩说自己没事,但张了几次嘴,声音都很难发出去。
天边起积沉沉灰色,看着像是要下雨,但是迟迟没有一滴雨落下,也没有任何起风的迹象,很平静但是没有阳光。
池律走到出医院门口,昏昏沉沉地抬头望了望天,他觉得胸口憋得难受,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窒息感将他层层裹住,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无法通过感觉器官进入他的身体。
声音、气味、触碰、光线,离他越来越远。
只有不久前齐主任的话在耳边回荡:“那天下午给他发消息,他没回,到晚上才找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他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信息唐松灵为什么会错过。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再重要,唐松灵不见了。
好像彻底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一丁点消息。
还有苗韵,她三天内必须透析一次,否则很快就不行了,可是护士说她五天前就已经出院,是转院,还是其他可能性?
想到这儿,池律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还能去哪找?池律突然发现自己对唐松灵了解的太少,连他在大学的朋友是谁都不知道。
对了,朋友。
池律灰败的眸子亮了亮,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甩了下头,抖着手指在联系人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穆宁的手机号。
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的时候,他甚至没发现自己在屏息。
... ...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池律拿下手机,看到自动息屏了的手机屏幕映出一双盛满惊恐的眼睛。他用力呼吸着,抬起发颤的指尖按了按不断收缩的胸腔,他开始害怕了。
天边堆积的云更加低垂,但还是一滴雨也不肯落,一丝风也没有。
一切都凝固了,只有绝望在堆积。
直到手机再次自动关机,也还是没打通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他开始满到处疯找,一刻也不敢停,因为一停就能听见心里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他去唐松灵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很快便发现,来来去去,都是唐松灵曾经打过工的地方。
最后,是还没退掉的蓝湖小区。
自两个月前他们从这里分开之后,再没人进来过,根本看不到任何近期有人住进来的痕迹,他突然发现好像只有自己在的时候,唐松灵才会住进来,只要他一走,唐松灵便会毫不犹豫地又回到那个狭小拥挤的破旧一居室。
这个普通的房子凝聚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所有美好的鲜活的回忆,都是那个人给的,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能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但现在,那个人不见了。
他找不到他了。
哪里都没有。
两天两夜,池律已经憔悴狼狈得变了样。他曾是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却在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城市走走停停,找累了就歇,实在撑不住了,半夜就找条没人的长椅躺一躺,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就又起来继续找。
夜半看着趴在凳子腿边的流浪狗吐着舌头好奇地看着他,他也看回去,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他觉得这条狗很像自己,都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