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149)
消毒、上药,贴好纱布,五分钟不到,这个不算大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女孩竟被旁边站着的人盯得有些紧张,处理完下意识呼出一口气,“这两天最好不要碰水,换创可贴的时候用碘伏消消毒就行。”
“知道了,谢谢。”
上了车,唐松灵有些窘迫得张了张嘴,闷声道:“谢谢.....”
池律正准备发顿车子,闻言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他,“没有怪你的意思。”
唐松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道:“嗯?”
“刚才没有怪你,”池律叹口气,声音和缓了些,手探过去在他包扎好的纱布上摩挲了下,“还疼吗?”
“不疼。”
迟来的心跳猛烈撞击着胸口,伸过来的那只手动了下,似乎要缩回去,唐松灵此时本就敏感异常,这一下像是刺激到他了,那只还包着纱布的手猛的反手握住池律的指尖,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唐松灵猛的抖了下,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不想放开好不容易抓住的手。
没有人说话,车厢仍然流动着舒缓的纯音乐,但唐松灵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压过所有的响动,他固执得攥着池律的手,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浑身酥麻,发热。
他知道自己的手在发抖,但控制不住,手心很快变得汗湿,交握着的手变得湿滑,很快便不满足于只是握着,他将自己颤抖的手指挤进池律修长的指缝,用力交缠,是贪婪得力度。
不敢低头去看,也不敢看池律此时的表情,他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看着前挡风玻璃,睫羽却抖得不像样子。
也许只是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他拼命攥着的手动了动,抽走了,手指下意识去挽留,还是只抓到空气,他将空了的手指蜷缩起来,企图留住最后一点温度。
沸腾激荡的血变得平静,逐渐冷却。
池律没有开口说话,他也不去解释,不愿去想池律刚才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抽回收。
他不想把所有的行为都合理化,不想用清晰的概念去定义池律的反应,这样他就有理由去骗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才能坚持下去。
直到医院门口,他们都再没说话。
苗韵的身体不能自主排毒,吃不了什么补品,所有摄入的食物对她来说都是负担,池律想了想,只在隔壁花店买了束花。
唐松灵带着池律穿过医院大堂,走至后面的住院部大楼,不多时,两人就站在了病房门口。
病房不大,是个四人间,池律一眼就看见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的苗韵。
他看着这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女人,想起她曾经说“你是我半个儿子。”脚尖顿了顿,旋即抬脚走了进去。
他将花搁在床头柜上,苗韵都还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抬头望着窗外。
池律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愕然得看着苗韵,她比自己想象中要糟糕许多,他差点没认出来。
唐松灵上前蹲下身轻声叫她,“妈。”
好一会儿苗韵才有反应,迟钝得低头看向唐松灵,“灵娃儿来了。”
第120章 探望苗韵
她的眼睛是浑浊的,不聚焦的。
唐松灵拉着她枯木般的手,轻声唤她,“妈,快看看谁来了。”
苗韵这才开始反应,将目光移至唐松灵身后,起初有些迷茫,“是.....小池吗?”
池律赶紧弯下腰,轻声道:“是我,我来看您了。”
苗韵认真望着眼前的青年,浑浊的眼里渐渐变得清明,“来了好,来了好。”她口里应着,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四下里看了看,有些仓惶道:“你看我这儿也没个坐的地方。”说着往旁边让了让,拍拍身边的位置,“快来坐这儿,别站着了,灵娃儿快去给小池倒水。”
池律没有推辞,上前坐到苗韵身边,“没事阿姨,不用倒水,我跟您说说话就行。”
苗韵偏头仔细看他,又转过头望着别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真是好多年没见你了,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嗯,还可以。”池律道:“只是.....听松灵说您身体不大好。”
苗韵见他言词踟蹰,无所谓道:“没什么可忌讳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得很,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些,“真是过去好多年了,你变化也很大,过得好就好,阿姨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池律听着,突然觉得难受得很,好好的一个人,被病魔摧残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曾经他们的共同话题是唐松灵,现在却是真正的无话可说了。
“38号和39号床取药!”
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女声,唐松灵探头回道,“来了。”
他看了看池律和苗韵,起身走了出去。
唐松灵一走,气氛反而轻松了一些,池律抿了下唇,“这几年您和松灵....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穷人的日子,在加上我这个无底洞.....”她说着,渐渐变得哽咽,“灵娃儿过得苦,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早就不想治了,他硬扯着我给我续命,唉....到底还是成了拖累。”
池律垂下眼,半天才道:“怎么会是拖累,您是他的依靠啊,只要您还在,他在这世上就不是一个人。”
苗韵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摸了把泪,“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虽然不说,我也知道你们那时候就分开了。”她叹了口气,“但既然今天你来这儿了,阿姨还是想知道,你跟灵娃现在是什么关系。”
池律没有立刻回话,视线落在窗台堆积着的灰尘上,很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苗韵沉默着,过了一阵才道:“我明白,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阿姨不插手,谁都有迷茫的时候,不管在事业上还是感情上,只是....不留遗憾就好。等你们想明白了想清楚了,是去是留,都果断决绝一些,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得减少伤害。”
池律微低着头,看着刚才被唐松灵握过得那只手,动了下,张开,又攥紧。
“阿姨,七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您能告诉我吗?”
闻言,苗韵微眯起眼,思索了好一阵,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过得兵荒马乱,只记得他有一天晚上特别开心,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段时间.....”她说着,喉间突然梗住,半晌才嘶哑道:“那段时间过得就像地狱一样,那天晚上是他唯一一次开心.....”
池律下意识屏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然后呢?”
“然后......”苗韵突然停住,眼里浮起迷茫,几秒之后愣愣摇头,“他突然不来医院了,说是在忙什么....”
他还想再问,但苗韵已经垂下脑袋,眼里又是初见是那种浑浊恍惚的样子,只念叨着要回家,又说困了要睡觉。
扶着苗韵躺下,帮她仔细掩好被角,刚直起身,背后传来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池律?”
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转身,池律愣了一瞬,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
脑袋还泛着刺痛,面色寡淡,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对这个女孩有些抵触,七年前就是。
于是只淡淡应了声,“你好。”
穆宁过了初时的惊讶,回道:“好久不见。”走到将带来的饭盒放下,弯腰看了看睡熟了的苗韵,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睡了?”
池律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看她熟练地打开床头柜,从一抽屉的药里翻出几样,每样取出几粒放着,又倒了热水一起搁在柜子上,做完这些,才直起腰看身后站着的人。
“松灵和你一起来的吗?”
“嗯。”
穆宁点点头,“他这段时间不回家,是在你那吗?”
池律眉心微不可查得皱了下,直直看着穆宁,“是。”
她似乎并不意外,“哦”了一声,便俯身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医院发黄的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