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207)
唐松灵给两人求了红绳,末了,这位僧人道:“山路难走,此地难寻,既然二位到这儿,也算是有缘人。”
唐松灵视线落在院中的香炉上,疑惑道:“但此处香客似乎也不少。”
僧人颔首笑道:“虽然难寻,但并非避世之所,来此处的大部分都是老香客,或者经人介绍来到此处。”
“哦....”
临出门时,僧人颔首,行合十礼,缓慢又低沉道:“二位施主苦尽甘来,愿施主,往后余生,皆安康顺遂。”
池律难得笑着颔首,道:“多谢。”
第158章 夜半新雪
阳光被月白的纱帘过滤,柔柔落在床上隆起的小包上。
床上的人动了动,下意识反手往后一摸,结果摸了个空,旁边睡着的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顿了几秒,唐松灵翻身过来,面朝窗户,刚睡醒,整个人还呆愣愣的。
视线随意一扫,他突然定住,眼睛直直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
小和尚很旧了,磨损也很严重,只是嘴角挂着的淡然,和那份清冷的声神韵却还在。
它身上靠着一张便签,唐松灵伸手拿到眼前。
“松灵好眠。”
字字珠玑,刚劲有力。
看了会儿,唐松灵把便签放回原位,趴在松软的被子上,脑袋枕着手臂,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得望着那个掉漆严重的小和尚。
没合上的纱帘外漏进一缕阳光,正好落在小和尚的脑袋上,又一路延伸进唐松灵的眼睛,原本黑亮的瞳孔被照成浅棕色。
后来几天,池律应酬不断,没一天闲下来的,一般吃过午饭就出门了,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来,次次都带一身酒气,唐松灵心痛,但也没办法。
他左右没事干,便跟贺旗带着蒙蒙到处玩,闲来无事辅导下蒙蒙一年级得功课,在这之前,他原以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不想辅导了两回,气得差点离家出走。
就像现在,天寒地冻地闹着不睡觉非要出去玩,唐松灵拿他没办法,找了张卷子给他,说做五道数学题才能出去玩。
小孩一开始还兴奋,这会儿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儿了。
两眼泪汪汪得望着唐松灵,“爸爸,天黑了,你快回去睡觉吧,不然池叔叔又要担心了。”
唐松灵脸一板,贴面无私道:“那怎么行?做完题还要出去玩呢,快做。”
“可、可是....”小朋友哭得直打嗝,“好难....我不会...我不玩了还不行吗......”
“3、5、7、9,后面是什么这么简单的规律你找不到?”
蒙蒙可怜兮兮摇头。
唐松灵指着皱巴巴的卷子上的数字问他,“三加二多少?”
“五。”
“五加二?”
“七。”
“七加二?”
“九。”
“九加二?”
“十一。”
唐松灵动下手指,点着后面的横线,“那九后面是?”
“十。”
“......”唐松灵深吸一口气,“不对。”
“爸爸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池叔叔就来找你了。”蒙蒙一张小脸通红,委屈得不行。
虽然想处这么长时间,蒙蒙还是怕池律,用蒙蒙的话说就是比班主任还可怕,每次吃饭只要有池律在场,蒙蒙碗里绝对不落一粒米,吃得比平时不知道利索多少倍。
唐松灵叹了口气,给他擦了眼泪,低声哄了会儿便出了门。
到家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原以为家里没人,不想一开门灯光大亮。
池律听见动静从里面迎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他蹭了下唐松灵被冻得发红的鼻头,“每天都回来这么晚?”
“也不是,今天蒙蒙不睡觉闹着要出去,多哄了会儿。”他顿了下,意外道:“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嗯,今天散场早。”
池律抱着他贴了贴,“好冷,快去冲个热水澡。”
临睡前,池律突然道:“我爷爷想让我回去从政,你觉得呢?”
唐松灵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明白过来,“你是你家独生子,从你爷爷辈就走这条路,他想让你从政也能理解,这两条路各有优点,但只是,你自己辛苦闯出来的那些怎么办?”
“那倒不是问题。”池律思索了下道:“长陵是我和白心合伙做起来的,她是个非常有商业头脑的女孩,不怕她撑不起来,我的股份转让给你,董事长的位子给她。”
“嗯。”唐松灵点头,又想起什么,道:“那秦盛呢?”
“这个我家先前就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我从商,秦盛自然是没得说,如果我从政,秦盛便由我一个表弟继承。”
见唐松灵不解,池律补充道:“我舅舅年轻时候是个不学好的,没什么能力,我外公便将秦盛交给我妈管理,但他有个儿子,叫黎修仁,倒是个可造之材,方面面都十分出挑,交给他,秦盛能更上一层楼。”
“姓黎?怎么没和你舅舅姓?”
池律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造孽,舅母怀修仁的时候,我舅舅跑出去乱搞,舅母她母家也不简单,知道这件事后一定要我那舅舅给个说法,后来,修仁就跟母亲姓了。”
“哦.....”唐松灵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决定好要干什么了吗?”
“大概率可能会从政吧,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弃政从商相当于大逆不道,主要是,不想让爷爷失望。”
“哦。”唐松灵没接触过这些,听得似懂非懂,“你把股份给我,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池律笑了下,低头亲了亲他,“这没事,股东不是非得任职,不过我会给你留着位子,找人从旁协助你。”他收紧手臂,贴着唐松灵蹭了蹭,低声道:“你以前那么拼命的念书,希望有朝一日找到一份好工作,实现自我价值,但这些都被破坏了,还都是因我而起,现在,我终于可以给你补上,不过你若是志不在此,我也不会强迫你,只是挂个名就行。”
“哦.....”
“睡吧。”
夜半十分,白天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正翻腾着黑云,从天幕中沉沉压下来,万物静谧,却莫名弥漫至躁动。
窗外朦胧微弱的光线,给床上隆起的被子剪出一个黑沉沉的影子。
睡着的人很是不安,紧皱着的眉心积累着薄薄一层汗,他动了下,手臂下意识往身边一捞。
下一瞬,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手探到身边的位子摸索了两秒,接着倏然起身,伸手按亮床头灯。
池律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白得惊人,眼中骤然掀起的惊恐让他看起来快要碎掉一般。
“松灵...”他叫了一声,但不知为何浑身失了力办,张口只有低弱的气音。
“松灵。”
池律动了下,也许是刚惊醒,又起的太猛,眼前晕得厉害,但不等缓一缓就下床推开卫生间的门。
没有人。
池律用力呼吸了下,手脚开始发软,踉跄着跑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他全然失了镇定,手上没有轻重,沉重的实木门“砰”地一声猛地撞在防撞器,发出剧烈又沉闷的声音。
快到楼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惊疑的声音,“池律?”
他堪堪要下楼的脚步猛地收住,转头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人。
“怎么了?”唐松灵被他看过来的眼神吓到,心中狠狠跳了一下,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出来?”
走近了,即使没有开灯,唐松灵仍然能看清他不住颤动着的赤红的眼睛,就知道他可能又做什么噩梦了。
他这样子前段些日子倒是经常见,但这段时间明明已经好转了些。
“是不是做噩梦了?”唐松灵轻声道。
对方愣怔着不说话,他无奈,抬手摸了下池律的脸,惊讶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说完便拽着他往卧室走,“快进去,这样会受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