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和他的小萤火虫(7)
李福康思索了下,谨慎道:“奴婢不知。”
他没敢多嘴,问要不要请太医院问一下,只是静静地等着陛下的反应,烛光跳动,萧安礼的拇指无意地蹭了下掌心,突然开口。
“那个侍卫……还是撬不出实话吗?”
李福康表面应声:“没有。”
却难得腹诽,陛下吩咐不让用刑,也不许逼问,怎可能从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
“好手段。”
萧安礼眼角带着讽意:“从诏狱提出来,朕要亲自审。”
李福康抬头:“嗳?”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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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呀!”
雪沛两只手托着脸,无聊到左右歪着脑袋:“你试试,这种地方怎么睡得着?”
飞蛾还在枯草堆里,气哼哼的:“我不试,我又没被皇帝抓住。”
“真对不起。”
雪沛看着自己的朋友,小声道:“我如果走了,王家肯定……”
“知道,你说过多少次了都。”
飞蛾打了个呵欠:“我不劝你了。”
黑黢黢的牢狱内,阴暗,寒冷,厚重的砖墙触手生凉,满是斑驳。
两只小精怪没什么法子,只得老老实实地待着,等待最终的结果。
它们虽听说过人心险恶,但未同这个世间打多少交道,所以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呢,说不定陛下大发慈悲,饶这莽撞的小侍卫一遭。
雪沛也跟着打了个呵欠。
“我想去溪里洗澡,”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眼睛都亮了起来,“春天的水还有点凉,但很干净,日落的时候波光粼粼的……”
飞蛾轻轻扇动翅膀:“行了,先忍忍。”
雪沛委屈道:“三天了,感觉我好脏呀。”
他是一只注重仪表,爱干净的萤火虫。
不仅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给自己收拾得整洁漂亮。
飞蛾刚想劝一句,说没事,你比外面那群肥头大耳的狱卒干净多了,可还没等开口,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雪沛怔了下,突兀地站起来——
“哗啦啦!”
伴随着脚铐一起响的,是大门铁栓被拔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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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沛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被蒙着眼带着往前走的时候,他好冷,身为侍卫的铠甲被剥去,身上就一件薄薄的里衣,外面应该是夜里,他能闻出薄雾的味道,汉白玉的台阶踩上去也很凉,春夜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和杂乱的脚步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人和他讲话。
气氛实在可怕,大概连月亮也只敢在云朵后面看他。
飞蛾刚开始还能跟上,后来就不行了,雪沛的法力都够低微了,飞蛾还要更低,最后只能听见对方慌乱地叫了一句:“你……你小心!我去找人帮忙!”
雪沛嘴唇动了下。
飞蛾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去庙里求菩萨,给神仙上香!”
粗糙的布蒙着眼睛,他在黑暗里待的时间太久,这会儿也瞧不见周围的景,就觉得好冷。
可没多久,就热了。
“……呀!”
一大瓢热水兜头浇上来,雪沛刚被解了蒙眼的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粗暴地扯去里衣,随即就是“咕咚”一声,温暖的水没过他的眼睛。
雪沛缓了口气,才从水里探出脑袋:“为什么要给我洗澡呢?”
还是无人回答。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热气腾腾的内室,旁边是一扇绣了织金花鸟的屏风,繁复的金线堆出花团锦簇的模样,鸟雀的羽毛也栩栩如生,眼珠子却不会动,沉默而毫无生气地停在上面,但这一刻,雪沛突然怕了——
“咕嘟嘟……”
他怕得整个人都躲进水里,热水顺着木桶边缘溢出去,朦胧的水汽往上升,是很温暖,但雪沛一点也不喜欢,他宁愿在微凉的溪水里沐浴,笑着朝掠过水面的红嘴鸽泼水吵架。
无数细碎的小气泡往上飘。
他只顾得抱着膝,近乎窒息地把脸埋上去。
萧安礼站在水桶边,无声地垂眸,看着水里那团小小的身影。
烛光跳了一瞬。
漂浮的气泡越来越少。
直到所有的知觉都要消失时,水花才突然“哗”地跃出来,不客气地溅了旁边人一身。
雪沛站在水里,一抹脸,连着喘了好一会。
他胸口起伏,浑身都水淋淋、热腾腾的,被打湿的眼睫更加乌润:“憋死我了!”
而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小臂,强硬地往旁边一扯。
雪沛:“哎?”
他反应不过来,踉跄了下,呆滞地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低头,使劲儿在自己手腕内侧处闻了会。
然后,才恶狠狠地抬眸:“为什么,你还是这样香?”
细小水流顺着雪沛的身体滑下,经过颈窝,胸膛和赤着的腰,无声地汇入闪着烛光的水面。
“啪嗒。”
萧安礼下颌的水珠也落下了,砸进水中,溅出一朵小小的花。
第6章 目的不纯,见色起意!……
刚从热腾腾的水里出来,不用多久,就能感觉到冷,尤其是身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雪沛愣愣的,打了个寒颤。
“哎——?”
他慌不择路地往回抽自己的胳膊:“你、你要干什么!”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雾气昭昭,给世间一切都变得湿润潮热。
尤其是雪沛。
他还光着身子呢!
可萧安礼的手仿若铁钳,完全挣脱不得。
雪沛的脸都红了。
若是山林间的野兽精怪,自然对袒露身体没什么感觉,可他已经开了灵智,听了不少的礼义廉耻之说,这会儿又羞又急:“你放开我!”
萧安礼纹丝不动,阴恻恻的:“你到底是谁?”
“我……”
雪沛卡了壳,嘴巴张开又阖上,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反正,我不是刺客……就是一场意外!”
萧安礼冷笑:“你猜朕信么?”
他刚被溅到不少水,眉眼也湿了,睫毛沾成一簇簇的,显得更为锋利,而这样近距离地被盯着,雪沛简直能从对方漆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赤着的小身影。
他们俩,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是刚能修炼成人形的小精怪,一个宽袍博带冠冕堂皇,端的是份帝王的威仪体面,另一个刚从牢狱中提点出来,不着寸缕,形容狼狈。
萧安礼还在咄咄逼问。
“你到底是谁,说!”
“何人指使你来的,可有什么目的?”
雪沛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发抖,快被委屈淹没了:“陛下不是查了吗,我没有勾结外人,也没什么僭越的心思……”
“啧。”
萧安礼语含讽意:“那为什么没你的户籍?”
他原本就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立于浴桶外面,而雪沛站在水里,天然就比对方矮了一头,再加上仍被掐着手腕,受制于人,所以这会儿,终于萌生了一点小小的怒意。
“所有人都要有户籍吗?”
雪沛胸口起伏:“那山川,河流,石头和林中的苍松,是不是也得登记在册?我们自由自在地生长,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籍贯?”
萧安礼略微咪了下眼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雪沛抬高音量:“都是你的?”
萧安礼毫不犹豫:“是朕的。”
“才不是!”
不说山野间的小生灵了,起码那些被抢走的珠宝,玛瑙,都是雪沛在漫长的修炼期间,一点点地给积攒的。
是他的!
雪沛简直要气笑了,把胳膊使劲儿往回抽:“真是狂妄自大!”
萧安礼用了点力气,眉毛挑起一边:“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