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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和他的小萤火虫(23)

作者:禾花 时间:2025-01-11 10:06 标签: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轻松 日常

  “继续!”
  他真的很累了。
  刀剑举不起来,弓箭射歪了,喉咙里满是泛甜的血腥味儿,先帝那会身体已经很差了,出入都得坐软轿,可此时坚持不肯旁人搀扶,冲他怒吼。
  “我萧家没有这样的废物!”
  稚嫩的脸颊被风吹裂了,吹出了口子,冰雪顺着缝隙滑落,砸在小小的胸膛上,又一点点地溢出满腔的酸软。
  他从来不是娇养出来的金枝玉叶。
  先帝在的时候,时常会摸一摸他的手,最后缠绵病榻之际,还沙哑着嗓子唤他的名字,说过来。
  萧安礼沉默地立在旁边,把手递了过去。
  先帝摸着他指腹的茧和伤疤,扯着嘴角,笑了笑。
  可萧安礼没有说话。
  “呼——呼——”
  冬日天黑得早,呼啸的北风把大地卷得白茫茫一片,雪已经停了,夜色变得明净,月亮斜斜地挂在枝头,透过松枝往山上看。
  如今的萧安礼不再怕冷,负手而立。
  虽说是山脚下,但寒风还是吹得骨头都疼,雪沛的手缩在袖子里,后悔没有把那个暖手炉带上,真奇怪,萧安礼不冷么,大晚上的带自己来这里干嘛,周围荒凉得很,连只黄鼠狼的影都瞧不到。
  萧安礼淡淡的:“知道这是哪里吗?”
  雪沛摇头:“不知……”
  “去看看,”萧安礼继续,“看看那上面写了什么。”
  雪沛这才上前几步,此处人烟稀少,雪落得厚实,一踩就是个深深的脚印,不远处的禁军沉默地牵着骏马,而山顶则有隐隐狼嚎。
  他定睛看去。
  一个光秃秃的小土堆。
  前面竖了块牌子,歪歪斜斜地刻了几个字,雪沛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样的反应,萧安礼有些意外。
  天已经黑透了,他不打算在此地多待,于是冷笑道:“朕给你立了个坟。”
  话音落下,雪沛才醒悟过来似的,猛地回头:“啊?”
  “上面刻了你的名字,”萧安礼拧着眉头,“没看到?”
  看到字了。
  正在思考如何蒙混过关。
  雪沛呆呆地看着对方,大脑一片空白。
  问题是,身为山野林间的小精怪,他从没读过书。
  ……所以,雪沛不认字啊!


第18章 陛下,你是想亲我的嘴吗……
  雪沛没进过学堂。
  自有灵智起,他的本能就是去往灵气充沛的地方,提升修为。
  说是修炼,其实也不过是打坐通脉。
  更何况如今天地间灵气太过稀薄,雪沛不指望自己能有多少法力,他不过是一只小萤火虫罢了,没有什么得道成仙的奢望,就希望能游山玩水,不辜负这烟火人间。
  一时间,就玩得那么开心了点。
  忽略了读书的问题。
  ……也没什么机会呀!
  他蹲在土堆面前,呆滞地看着上面的木牌,看着有点斑驳了,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大字,雪沛伸手摸了下,有点凉,就赶紧缩回来,扭头看萧安礼:“我的?”
  萧安礼冷笑:“你的。”
  雪沛干巴巴地笑了下,重新端详那个木牌,按说他虽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大致是可以判断出来的,可这上面的字迹太潦草了,如同小儿涂鸦,怪不得他认不出。
  “朕生辰那日,”萧安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办了不少热闹新鲜的玩意,想着有些你该喜欢,便叫人去唤你,想着赐你一壶酒喝。”
  雪沛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结果找到了那个叫王大海的侍卫,他告诉朕,你死了。”
  雪沛尴尬得想钻进土里。
  这的确是一开始他对王大海交代过的,说若是有人找自己,就说他死了,也能少点麻烦事。
  萧安礼垂着睫毛,继续道:“朕问他你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一口咬定你已经离世,但说不清楚埋在哪里……”
  那天是他的生辰。
  萧安礼记得很清楚,殿内仙乐飘飘花团锦簇,他如坠冰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淳朴的汉子,对方跪在地上,一问三不知,只是反复地讲,老家来的雪沛,死去了。
  那个歪歪斜斜地撞进他怀里,颈间有着淡淡花香,皮肤很白,有些贪财,但笑起来很好看的小侍卫,没了。
  很难得的,萧安礼多喝了几杯。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堵个什么劲儿,就是难受,憋得胸闷烦躁,李福康过来劝自己,说陛下吃醉酒了,早些歇息,他红着眼看王大海,问墓在哪儿?
  王大海摇头,说没有。
  后来,萧安礼亲自带人去了王家,他不信连个物件都没能留下,最起码,也该立个衣冠冢,否则孤魂野鬼的,黄泉路上走一遭,连点纸钱儿都收不到。
  当时萧安礼站在院里,看栽种的那几棵桃花,已经快败了,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几个圆头圆脑的孩子躲在屋后,咬着手指头看他,萧安礼很和颜悦色的,问他们,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雪沛,还会回来吗?
  孩子们也摇头,说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报过恩,要回天上啦!
  王大海夫妇捧着个老虎枕跪后面,吓得抖如筛糠,萧安礼慢慢地转回身,声音很轻。
  “报恩是什么意思?”
  雪沛……究竟是给谁报恩?
  直到后来,萧安礼没有发怒,也不觉得自己遭受什么愚弄,他只是押着王大海来到山脚下,逼着给雪沛立了个衣冠冢。
  那个被用过的老虎枕放进坑底,浅浅的,没多久就被土壤覆盖,萧安礼给对方扔了把匕首,说刻上名字。
  “每个字,他都少了一划。”
  夜深风大,萧安礼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颤,有些飘忽的感觉:“那个姓王的侍卫,不肯把你的名字完整写出来。”
  为了避讳,偷偷摸摸的。
  “跟朕玩心眼子,”他立在雪沛旁前,伸手撩起对方的发尾,随意地捻了捻,“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道么?”
  雪沛没敢抬头。
  坏了,陛下是真的生气了,都开始揪他头发了。
  “朕当然不信你死了,”萧安礼似乎玩上了瘾,“怎么样,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墨色发丝缠在食指上,触感有些凉,夜色深重,藏起了萧安礼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漫不经心的动作,很愉悦的模样。
  “对不起。”
  雪沛老老实实地道歉:“我错了。”
  萧安微笑:“错哪儿了?”
  错在今天不该去挖冬笋!
  但这话雪沛不敢说,他低着头嗫嚅:“我没有死。”
  萧安礼“嗯”了一声:“朕看出来了。”
  说完后,两人都不讲话了。
  雪沛不认字,不知道那木牌上刻了什么,陛下说是少了笔画的自己名字,他就认真看了会儿,倒真看出来个大概的轮廓。
  北风吹得树梢都猎猎作响,雪沛打了个喷嚏,太冷了,他想回去,所以就犹犹豫豫地从衣襟里掏出来个东西,递给萧安礼:“陛下,这个给你。”
  萧安礼垂眸:“什么?”
  “松子糖,”雪沛解释道,“当初你给过我的,味道很好吃,我就记住了。”
  但奇怪的是,在外面买来的松子糖,无论是所谓的百年老店,还是街头小摊,都没有曾经那颗的味道甜。
  不愧是宫中的吃食呀。
  萧安礼这才松手,接过那颗糖,没吃,握在掌心里。
  雪沛小心翼翼的:“陛下,原谅我了?”
  他感觉对方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挂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给自己生吞活剥了,奇怪,他也不是故意欺君罔上的,雪沛不想谋财害命,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宝石而已。
  萧安礼没他。
  雪沛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下:“那个,王大海以为我死的事是一场误会,既然已经真相大白,陛下,我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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