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和他的小萤火虫(29)
雪沛没敢回头看。
这一圈很快就结束,等骏马站稳了,萧安礼率先下马,然后扶着雪沛,几乎是给人亲手抱下来。
“怎么,”他哑着嗓子,“还吓得哭鼻子了?”
雪沛这才拿眼睛瞪他:“没有。”
萧安礼挑起眉梢:“真的?”
他说着就伸手,随意地捏住雪沛的脸颊:“看,小脸都吓白了!”
雪沛恼了,也抬手去揪萧安礼的脸——这几日太熟了,实在是没大没小,目无尊上了,萧安礼竟也不生气,低头,由着他来胡闹。
然后把手,覆在雪沛的手背上。
掌心微凉。
“别多心。”
萧安礼笑着,今夜,他似乎一直在笑。
“朕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
这天晚上,雪沛花了很久的时间都没睡着。
他在劝自己,陛下是真的为了闹自己,逗他开心,所以才亲他的。
在王大海家里,他也见过卧床的老太太,亲昵地捧着孙辈的脸,挨着,一个个地亲。
雪沛没有父母亲人,当时看见的时候还很羡慕,跟在孩子后头,凑过去说奶奶,也轮到我了。
给老人家笑得不行。
可到最后,老太太还是没有亲雪沛,只是撑着重病的身体,亲手给雪沛做了个老虎枕,说小仙君若是不嫌弃的话,拿去用吧,辟邪呢,小孩儿枕着这个睡觉,不会做噩梦。
雪沛从来不做噩梦,事实上,他连梦都没怎么做过。
毕竟,他开灵智的时间太短了。
仍是山野精怪的性子,懵懵懂懂的,解不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可雪沛很喜欢那个枕头。
只是最后离开得太匆忙,给落下了,想用也用不了,老虎枕已经被萧安礼放进墓里,当他的衣冠冢了。
雪沛用被子完全盖住自己,忧伤地叹了口气。
陛下……应该也是这种心态吧。
他听对方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切都是陛下的,还有什么爱民如子,所以,就是单纯地想哄自己开心?
雪沛愁坏了。
他也没有不开心呀!
都不知捱到了什么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鹰唳,雪沛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双眼。
然后发觉,他居然在无意识地,摸自己的嘴唇。
正是不久前,萧安礼亲过的地方。
雪沛把手缩回来了,按在胸口的位置。
“砰、砰、砰……”
他至今都记得,开了灵智修炼成人后,雪沛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心跳。
是血肉之躯。
完啦。
雪沛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这一觉睡得昏沉。
雪沛罕见地做了梦,梦见他还是萤火虫的时候,躲在草丛上喝露水,河面波光粼粼,他看得痴了,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又梦见自己在骑马,马儿越跑越快,他害怕了,着急地往后看去,想叫萧安礼停下,可一扭头,陛下不见了,他一个人骑在马上,双手握着缰绳,而骏马已经抬起前腿,仰天嘶鸣——
雪沛被吓醒了。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连着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外面天光大亮,有宫人掀开帷幔进来:“公子?”
“陛下呢?”
雪沛愣愣地扭过脸去:“陛下在哪儿?”
问这干嘛呀,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只是个梦而已。
那个上了年纪的宫人笑着:“今日放晴,之前的落石也全部收拾完毕,道路通畅……”
雪沛头一遭打断对方:“陛下呢?”
宫人顿了下,才重新温和道:“陛下事务繁忙,已经一早就出发了。”
雪沛的手紧紧地抓住被子,仿佛他真的是在颠簸的马上,而被褥是他唯一能握住的东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宫人看着他,“陛下此时,应该已经到宫里了……公子?”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话还没说完呢,床上就已经没了雪沛的身影。
不对啊。
宫人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他现在是有些老花,偶尔看东西也会重影,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难道真的需要去看大夫,来治一下眼疾了?
以及那散落的衣襟……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雪沛就穿着里衣,还没换衣裳呢!
陛下可是交代过了,要让这位公子吃好喝好,仔细伺候着,想去哪儿都行,谁也不许阻拦,若是待腻了要回去,车马早就备着了。
他慌里慌张地往外跑,抓住门口看守的侍卫:“公子呢?”
对方莫名其妙的:“不是在屋里吗?”
-
“好累啊!”
雪沛已经放弃了飞,悄咪咪地落在一顶轿子上歇息。
他翅膀很小很薄,飞得就慢,所以得用法力,可雪沛的法力太低微了,还没到地方呢,就累得受不了了。
干脆借着人家的马车,同乘一段路。
这应该是趁着放晴,去相国寺拜见僧人的官宦人家,可能是为了姻缘或者求子,轿内都是一些女眷,只有最后一顶里坐着个年轻公子。
雪沛就藏在这里。
轿内空间不大,那公子可能有些无聊,正满脸痛苦地翻着一本书,应该是什么圣人之言,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雪沛也看不懂,但瞧到对方眼神中的无奈,就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会儿,那公子长叹一声,把圣人言阖了起来,转而从旁边一整摞的书中,抽出一本薄册子。
同时,还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见着四下无人,才偷摸着给打开。
雪沛也探头去看——
很好。
完全不认得上面写了什么!
但是公子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有些兴奋,呼吸急促,几乎要把脸都给贴在书页上了。
可能是一些话本子吧,以前雪沛住过一家客栈,听那说书先生讲过,都是些很有趣的才子佳人……
雪沛不动了。
因为公子翻开的下一页,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出一幅画。
字雪沛不认得,可画他当然看得懂。
是两个男子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正在相互抚摸,以及亲嘴。
公子发出惊呼:“……嗬!”
雪沛也发出他人听不见的惊呼:“……呀!”
公子不看字了,来回翻了好几页,专挑带画的页面看,那画真栩栩如生,一幅比一幅大胆热烈,细节也格外到位。
车厢内,响起了清晰的吸气声。
公子耳尖微红:“竟还有这种姿势……”
雪沛已经捂住眼睛:“不可以看……”
他听说过,看这种东西会长针眼的!
可那公子实在嘴碎,一边看,一边还要絮絮叨叨地点评。
“啧,这般的大,是怎么放进去的?”
“还能倒立着来?”
“真是不堪入目……”
嘴上这样说,可雪沛已经明明白白地听出,对方看得越来越兴奋,甚至都带了点微微的喘息。
不行,他听不下去了。
雪沛毅然决然地飞了出去,决定无论再累,也不能继续听这些污言秽语。
太、太羞了!
所以,当萧安礼用了午膳,准备在寝殿小憩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子的雪沛。
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臊得似乎头顶都在冒烟。
他顿住脚步:“你怎么——”
而下一刻,萧安礼瞳孔紧缩,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袍,快步走向雪沛。
这样冷的天,怎么就穿着个里衣,还光着脚呢?
也不怕冻着!
雪沛刚飞进来,又化作人形,几乎累了个半死,气儿还没喘匀呢,就看到萧安礼脱下衣衫。
他傻眼了。
“等等……”
雪沛慌不迭地后退:“陛下,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