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249)
上山的通路上包围有官兵,她就算解释自己是昌丰村人对方也不让她过去;说自己的儿子在山上,官兵也只会安慰她一定会给人救出来。
绕到山后想尝试着找山路,但走来走去也摸不出个门道,跑到废弃的采石场上,又实在爬不上那绝壁。
珍娘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来求云秋:
“云老板,小宝不能跟着那姓包的。他之前就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险些给活活摔死,他要是生气起来,拿宝儿撒筏子、给他脸上也烫出伤疤可怎么好……”
“求您千万想想办法,我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偿还恩情!”
说到激动处,珍娘站起来又要给云秋磕头。
云秋忙和曹娘子一并拦了她,说会给她想办法。
这事儿要换在三两天前,云秋当即就能给她套车上浑山,因为那时候驻守中军的人是萧副将,萧叔人好说话,兴许能通融。
但现在灰户们又是杀人又是修筑防御工事的,声势浩大、朝野震动,中军帐内驻守的人已经变成了宁王。
宁王……
云秋摇摇头叹了口气,他还没做好准备在这种情况下跟宁王见面。但小宝的情况危机,这件事也不能拖延,得找个从中转圜过话的人选。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辅国将军府的曲怀玉,但派人去辅国将军府询问后,却得知——曲怀玉最近在关中帮家里办货、刚巧不在府上。
云秋挠挠头,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最终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位于和宁坊内的六部。
六部内院中的正堂名为论思献纳堂,左右对称各分布有三重门廊,东首依次是吏部、户部、礼部,西首则列兵部、刑部和工部。
论思献纳堂是太傅大人辑总、揽阅六部公文之处,但文太傅多病,素日也很少来这中堂上坐堂,各部之事实际上还是由他们各自的尚书负责。
六部大门左面,是六部监门所在。
监门掌管六部官员的出入规制,有奉行各署官命、纠正胥吏过失、辅佐尚书决断之责。
而六部大门往右,过六部井后水云桥到天都院,就是六部的架阁库所在。架阁库内贮藏着六部往来的繁复案牍,有专门的库管守着。
万松书院那件事后,林瑕就留在京城任了三品户部都事。
虽然林瑕的关系没有曲怀玉那般近,但林瑕近日在忙着改变籍册之事,应当常到京畿走动,托他办这件事应该不难。
可惜,点心上前使了银子询问,也是得到林大人并未到六部上值的消息。
不过那守门的小吏是个实在人,既拿了他们银子,就还是告诉了他们林瑕的行踪:
“非朝日里,林大人是晨起到监门画卯,然后就乘马车出城到京畿附近各个村子里实地探查。朝日的午后就会在部衙上处理卷宗,你们可以三日后再来。”
三日的时间太长,珍娘显然等不及。
曲怀玉和林瑕这两条路都走不通,云秋也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轻轻扯了扯点心,“……我们去一趟清河坊。”
清河坊在京城西南,里头除了熟悉的医署局、慈云观,还有朝文院、太学和东西市的两座贡院。
最重要,还有柳记香粉铺在清河坊。
云秋今年虚岁十六,个头没怎么往上长,那些旧襦裙也还能穿,但点心已经是十八,身量高大挺拔、怎么看也伴不成姑娘。
最后是张昭儿想办法,给点心画了一道疤在脸上,还往嘴角点了一枚痦子,不细看的话确实分不清楚点心的人。
如此,云秋又重新变成了“云姑娘”,由张勇雇了马车、带着他们和珍娘上祭龙山,从小道来到浑山镇上。
挑开车帘远远看了一眼,小镇和前几日他们来时完全不同,家家闭户、街巷无人,就连春耕正该农忙的田地里,也见不着一个人。
他们马车的声音在镇上显得十分突兀,还未靠近浑山镇,就被银甲卫拦住了去路,“车上什么人?往浑山镇去做何事?”
张勇按着云秋教的说,解释车上坐着桃花关闹事百姓的妻眷,期望能获准通行,或许她们能到阵前劝一劝。
两个银甲卫听后对视一眼,先吩咐张勇挑开车帘,看清楚里面除了坐着一个疤面妇人和一个模样好看的小娘子后,便叫张勇、点心在原地等候。
他们一人守着车,一人返回浑山镇的军帐内,半晌后带出来一个戴着兜鍪、脚踏虎头皂靴、小队长打扮的人。
那人远远瞅着他们两眼放光,更从军帐内捧出一卷名册,问他们是哪一村、哪一户的家眷,家中是否是灰户。
珍娘小声开口,准备一一回禀,可她才开口说了个包大,那军官就打断了她:“你就是包大媳妇儿?!”
珍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她呢?”军官一指云秋。
“她……”
见珍娘一时语塞,云秋便主动开口道:“这是我远房表姐。”
军官犹疑地看着云秋,他们查到的记档上——这包大媳妇是被牙婆哄骗卖来的,家里父母双亡、仅有一个舅舅,哪里来的表妹一说。
云秋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不动声色解释道:
“我这位远房姨母离世早,我们也是近来才找着这门亲。若非表姐挂念孩子,我才不愿来这穷乡僻壤呢。”
他前世是个纨绔,这一番话解释起来,还当真给一个骄矜的贵族小姐演活了,而且云秋身上穿的襦裙料子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军官审视地看了半晌后,信了云秋的说辞。
他放下册子,示意张勇牵着马车跟他们走,然后在路上简单说了说如今昌丰村的状况:
一开始闹事的人家是昌丰村口住着的姓闵的两兄弟,他们是外来户,分不着田地也和村里人搞不好关系。
没有田就只能采石挖山伐木,本来兄弟两个都烧灰、钱攒下来是能买到镇上的房子、去镇上居住的,但去岁当哥哥的被巨石砸伤了手,家里的劳力就减少了一半。
再碰上朝廷设立保林碑,那他们家就是彻底没了收入来源,弟弟好不容易才说上的亲事就这样告吹。
两人原本也没想闹,只是想到浑山镇找镇长讨个说法,便是能从山上下来做人家的长工也成。
偏是那镇长以镇上各村人丁已满为由,拒绝了二人。
闵氏兄弟心情低落,回村的路上却碰巧遇着了喝得醉醺醺的包大,三人都是灰户,兄弟俩也就跟他打了个招呼。
包大也是找了珍娘两日没见着人,干脆邀请了他们来家喝酒。
三人聚在包大家里吃过酒,对着朝廷的保林碑不满、对着浑山镇不满,继而对朝廷也不满起来——
尤其是包大前些日子下山找珍娘,听说冷水峪之下好些个村落都被划归到朝廷户籍改革的试行区里。
他没读过书,听不懂什么青红二册、丁亩之分。
道听途说一两句后,就以为朝廷这改换户籍政策是——没田地的人往后都不征税,赋税只会叫那些有田地的人缴。
其实就算没念过书,寻常人用脑子想想这就是荒唐美梦:
若真按他想的这样,那岂不是全国各地有产有地的人各个都要尽快卖田卖地,百姓人人都成了名下无田的贫民,朝廷还往哪里去征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