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244)
韩硝坐在马上,倒是点点头,“自然是认的。”
“那也要他有家传才行啊?一个乡野村夫的孩子懂什么医道,哦无证的村医游医传上三代就算是家传啦?”胖子嚷嚷,“我呸!”
“别啰嗦了,你们要么交罚款要么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他有名医作保呢?”那个声音又问。
“什么名医?”胖子不屑一顾,“我告诉你,满京城最大的名医就是我们韩院长,他可不认得你这小杂碎。”
“呵——”声音的主人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慢慢从钱庄的阴影里走到了门前,“我给他作保。”
“还有,韩硝,看见师父,还不下马下跪?”
第069章
看着从云琜钱庄中走出来的陆商, 韩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他并未下马,只是倨傲地俯身趴到马鞍上冷笑道:
“哦, 原来是陆老先生。”
陆商看着他,没说话。
韩硝慢慢坐直起身, 声音倨傲,“我怎么记着有些人说——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也没我这个徒弟呢?”
陆商也不恼,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为人弟子的忤逆犯上, 难道还不许做师父的说两句气话?”
“是么, ”韩硝也笑, “那怎么办?我却当真了呢。”
“也好办, ”陆商老神在在, “韩大人即刻进宫, 往河山阁调用泰宁十九年的宫廷记档并起居注,告请两位史官替您稍做修改。”
“尤其是这句:‘泰宁十九年, 太医院使与左院判争于锦廊,帝劝之。十五日, 左院判请罪,使谅之,师徒遂归好, 帝慰、悦而赏赞’。”
河山阁是锦朝的史馆, 取义锦|绣|河山。
其中地上三层存放有近三朝的史书、帝后起居和各宫侍寝的记档;地下的仓库则蜡封保存有从太|祖开始至今两百余年的史籍。
陆商这段史籍背得字正腔圆,而且语速缓慢、吐字清晰, 声音也极洪亮,力求叫在场每个人都听个真切。
韩硝脸色铁青, 他半眯起眼盯着陆商看了半晌,最终咬牙下马,一步步走到老人面前,勉强半跪下来行了个礼。
“……见过师父。”声音很低,也不情愿。
陆商哼了一声,本来他也不想认韩硝,但没道理让这东西仗势欺人。从前欺负陶青,如今又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欺负陶青的儿子。
他睨着韩硝身后替他牵马的那胖子,声音极冷地开口,反问道:“现在,你再说说看?京城里最大的名医是谁?”
胖子吞了口唾沫,看着被迫下跪的韩硝,额角冷汗直冒,他张了张口,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韩硝紧了紧后槽牙,自己慢慢站起身,他看着陆商身上的布衣,再瞧瞧站在陆商身后的一众年轻人,最终没忍住:
“您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眼光也差。”
只有失败者才会想着挑衅,而且韩硝从前说过许多比这还难听的话,陆商微笑,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回敬了一句:
“是啊,所以当年才会收你为徒不是吗?”
“你——!”韩硝终于被激怒,抬手直指陆商、双目赤红。
陆商却耸耸肩,环顾周围一圈、示意韩硝带来的人该散了。
几个衙门来的班差见着如此情境也尴尬,但韩硝到底是太医院五品院使,官阶品级上要高于他们很多,遇事、也总是要问一问。
“韩大人,您看这人……我们还抓吗?”
韩硝鼻翼扇动,恶狠狠瞪了那发问的官差一眼,然后转身上马,狠狠踹了那牵马的胖子一脚,“……抓什么抓!我们走!”
他自调转马头一骑绝尘,剩下那中年男人狼狈地追在马后。
至于几个官差则是拱手与云琜钱庄的众人道歉,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是我们搞错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陆商仰头,示意他们看向二楼。
——云秋和小陶并肩趴在窗口。
他们一个是此地的主人,一个是刚才那场是非的事主。
要道歉也要对着他们。
官差们无奈,只能看着两个年轻人再次抱拳拱手,说他们也是一时糊涂,“那蔡大人也是太医院的七品御医,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胡乱攀咬……”
蔡大人?
云秋远远瞥了眼追到丰乐桥就累得气喘吁吁的胖子,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蔡森、蔡太医。
前世,这人可宫里宫外闹出不少乱子。
不是今日给不思饮食的淳嫔诊成了积食过甚,让人吃了一个月错误的汤方;就是明日误拿外敷的清创粉给武骑指挥严朝内服、害得他半个月都说不出话、险些变成哑巴。
蔡森是韩硝的弟子,每回闹出的事情都是由韩硝出面给他解决,云秋前世在王府的时候,也在吃饭时听王妃和宁王议论过此事。
——说蔡森和韩硝是关系密切的利益关系,他们既是师徒、也涉钱权,蔡家是夔州做熟药的富户,家中有钱但朝中无人。
韩家是京城的高门大族,族中虽多高官、名医,但却碍于朝廷命官的身份不好敛财,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不好用自家钱贴补。
尤其是本朝逐渐削减了医署局的开销后,韩硝就开始有意在众多想成为他弟子的御医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最终他收了三名弟子,都是和蔡森一样家中有钱但是想打开官场、朝堂路子的富户,其中一人的年纪甚至跟他差不了几岁。
去年上医署局出了那么大的一桩丑闻,值此多事之秋,韩硝和他三个弟子的关系自然也是御史台弹劾的内容之一。
言官御史倒不拿年龄说事,他们就主张严查医署局这些年的公账,其中每位博士的俸禄、印制凭引的花销、纸文浆糊等挑费,都要说明来由去向。
韩硝这几日告病,本来御史台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抓着些不痛不痒的毛病申斥一二,结果中和节,韩硝在双凤楼中毒昏厥,对方都险些丧命,御史们也不好赶尽杀绝。
韩家毕竟是高门望族,他们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党徒,趁此机会这些人纷纷上书告言,请陛下看在韩硝往日的功劳上轻判、甚至免罪。
当今圣上出生在建兴朝,那时的太医院使已经是韩硝。陛下年少时病痛,也都是韩硝带人前往请脉后,返回太医院亲手熬药。
皇帝念旧情,申斥了韩硝一顿、罚俸三年,算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但韩硝明显不知足,还惦记着他的医署局。
云秋想了想,拍拍小陶的肩膀,“这事儿交给我,你不用出面。”
然后他便立在二楼的窗扇前向两位衙差摆摆手,表示刚才之事不妨,“只是请二位衙差大哥稍等一等——”
云秋带着点心从云琜钱庄出来,直接请着那些衙差到了对面的茶棚,云秋大气地招待了他们一顿热茶加四样瓜子炸物,拱手请教道:
“还想问问两位大哥,最近是无凭引行医卖药的人很多么?怎么韩院长和那位蔡大人都如此敏感、兴师动众的?”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呃,这个嘛……”
“两位大哥莫要多心,”云秋半真半假地解释道,“非是我要刺探朝廷情报,只是我家里有个亲戚近日生出进城做生熟药的生意,因此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