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234)
深入世间红尘恶道,看惯贪嗔业力,却还坚持守佛国净土。
云秋瞅着明义大师古怪地笑,“某种程度上说,您才是最厉害的。”
“嗐?”明义摇摇头,“厉害什么?我这不是一粥一饭都还在吃嗟来之食么?要这就算厉害,街上众多的丐帮长老,才是最厉害的。”
云秋知道明义这是跟他插科打诨,但也没点破。
两人如此用完了一顿饭,云秋看着天色已晚便与大师在清河坊门口作别,回到钱庄后云秋放心不下,还是让点心备马、知会贺梁:
“我们明日到桃花关上看看。”
……
桃花关在冷水峪、祭龙山后的浑山上。
上祭龙山有岔道,能绕过起伏的山峦来到浑山镇,从浑山镇西北的一条官道上去,就能到达桃花关。
这些年到桃花关踏青者繁,浑山镇也跟着修建了不少通路方便城里的“大老爷们”通往山上。
他们镇上也开着好几家食肆野店,方便出来郊游的小姐、公子哥们歇脚,也算是挣点额外的嚼补。
点心办事妥帖,选的马车非常低调,从外面看就是一辆普通贴着灰布的窄车,他们也没要车夫,就请贺梁代劳,一行三人慢慢爬上桃花关。
早春桃花未开,枝头连点儿嫩桃叶都还未出现。
远远看过去是一片枯枝,也确实能瞧见枯枝后的山脊上坑坑洼洼一片凿山挖土留下的白窟窿。
关上有大小两个村落:
靠近桃林的一个名为阳谷,应名儿是在山的南面,聚落看上去也更大些;另一个在山涧坡面上,目所能见的人家少,名昌丰,是包大和珍娘所在的村。
云秋也不着急去,就先在桃林附近晃悠。
他们是外乡人,冒然进村打草惊蛇,倒不如先在外围看看——桃花关的百姓也算是这些年从春日踏青里尝着了甜头,还往山中修建了许多小亭子。
从桃林出来的几条山道上,有被人铺砌过的碎石子儿,看起来像有人专门修了道路,可以顺着道路爬到更高的山上。
除了桃花,浑山上也有其他树木、灌木和草植生长,远远看过去郁郁葱葱一片,唯有山坳处那片采石场看着有些扎眼。
云秋实地看过后,当真是一点不奇怪那些灰户会被人告。
三人正在附近逛着,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兵戈鸣,铠甲铿锵之声伴随着喊杀声,竟似打仗一般。
点心当即护到云秋身前,而贺梁也戒备地握紧拳,带着云秋他们往后退到一处巨大的山岩后。
“公子你们躲着别出声,”贺梁看看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株高大的杉木,便伸手一指,“我上去看看。”
不等云秋说话,他就几个起落跳了上去,身形灵活跟猴儿似的。
蹲在原地的云秋和点心面面相觑,心想原来孔先生所言——贺梁小时候跟着他爹在江湖上混事并非虚言。
贺梁踩住一根较粗树杈分枝,攀着树木的主干远远看去。
是一群披着铠甲、官军打扮的人在持枪围堵一帮村民,而那些村民大多是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在为首一个拿着草叉的虬髯大汉带领下且战且退。
贺梁看了一会儿,发现那群官军对着百姓围而不攻,官军后面还有个急得满脸通红的老者在奔走。
老者喊得声音嘶哑贺梁听不着他在说什么,但那些持械闹事的汉子嗓门极大,贺梁倒是从中听了几个词,隐约有挖山、征税、活命等词。
贺梁挑挑眉,明白了。
他翻身下地,又飞快地蹿回到云秋他们藏身的大石头边,压低声给云秋讲他的见闻和猜想:
“公子,我看是当地百姓和官府起了冲突,官府之前不是立了碑要保林么?我听他们喊着要挖山,还提到赋税,多半是因生计起的冲突。”
云秋点点头,刚才明义师兄也提到——
包大本是个灰户,因桃花关被官府保护起来不许挖山砍树,才失了赖以生存的活儿、成日在家饮酒。
他来桃花关,是想转转看看,有机会的话、再去包大他们村上,没想出了这样一番军民冲突,于是只能作罢。
然而就在云秋准备吩咐下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问:
“什么人在哪?!”
他们议论的声音很小很小,而且距离也很远,云秋本以为没人会听见的,他吓了一跳,扯扯自己的衣摆,和贺梁、点心缩成一团。
只盼着那人看不见他们,毕竟他们藏身的石头很大。
然而那人感官敏锐,竟还调转马头朝他们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重复了一句:“谁?!给我出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那人嗖地一声抽出随身佩剑,云秋却因这人的靠近分辨出来这个声音很熟悉,他吞了口唾沫喉结咕咚一下——
也不知平民百姓见着朝廷正三品的军官要不要跪下磕头。
他闭了闭眼,竖起双手手掌、慢慢从石头后挪出来。
云秋不尴不尬地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犹豫半晌,还是抿抿嘴跪下,“草民路过此处,不知军爷在此行事,冲撞了您实在抱歉。”
骑在马上的人也愣了,而后身体先做出动作,他一跃下马扶起云秋,看着他身上穿着一席没有任何纹饰的青布衫,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
犹豫许久,他才摇摇头开口,“……云公子。”
点心也带着贺梁走出,一边走一边给贺梁介绍这位是银甲卫的副统领,官拜正三品银骑指挥副使,姓萧,能尊称一句将军。
贺梁不知真假世子的前缘,只当是东家相熟的人,便跟着点心拜了拜。
萧副将看着他们,入耳的称呼从萧叔、萧副将变成了如今的萧将军,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憋出一句:“无需多礼。”
云秋今日穿青布衫,是考虑到要来桃花关的村子,听明义师傅那么说——就知道这村子是龙潭虎穴,里面的人应该很会看麻衣相。
他要是穿着绫罗绸缎、驾驶一辆富贵奢华的马车来,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说不定还会惊动包大。
可看萧副将的表情,好像……惹他误会了?
而且乍然遇见宁王府的故人,云秋也没做好准备,所以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尤其是跟着他在南仓别院一路回京熟悉起来的萧副将。
“嗯……萧将军看起来还有公务要忙,”云秋最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就不打扰,这就告辞了。”
说着,云秋带着贺梁、点心两个拜了拜,就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萧副将看着他们的背影挣扎半晌,最终啧了一声叫住云秋,“云公子你等一等。”
云秋顿住脚步后,他回身策马跑到那边、招手叫来了另外一个银甲卫,然后就下马将自己的兵符抛给他,自己转身、步行向云秋跑来。
“萧将军这是……?”
萧副将顿了顿脚步,看着他苦笑一声,然后伸出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小公子还是唤我萧叔吧,什么将军、军爷,听着怪生分的。”
云秋乍然被人摸了脑袋,抬头却撞上了萧副将怜爱的眼神。
他顿了顿,声音也有些紧,“……萧叔。”
萧副将看着他,想到刚才这孩子跪下给他行礼的样子,心里更加不落忍,不过他不太善于表达,只能重重拍云秋两下:
“走,叔带你到镇上吃饭。”
“诶,叔我……”
然则萧副将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拉着人就返回了浑山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