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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一(68)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13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衣尚予想着反正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也不指望陈朝答应多少。
  结果,陈朝居然答应了!
  答应了!
  全部答应了!
  据说,陈朝那位垂垂老矣的天昌帝说:“衣卿真国士也。朕以国士待之,用之不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朝大部分戍边将领被一锅端,只有何耿龙与殷辰借口不听宣,自请回防逃过一劫。
  没有了领兵的大将,衣家父子带着十万精兵在陈朝疆土中纵横驰骋,一路杀进了陈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荒谬了,在京中的陈旭护送天昌帝逃到了西京,却因兵力不足,无法携带更多家眷,一批后妃、皇子、公主都被抛弃在了京城。被衣尚予堵了个正着。
  “小金子……”
  衣尚予有点不切实际地捏着长子肩膀,“为父觉得陈朝那个……是不是有点傻?”
  衣飞金带兵一连跑了七天,终于追着亲爹进了城,一路上没怎么遇到抵抗,也没怎么交手,就是风驰电掣地追着亲爹屁股后边追。这时候也已经累得快不行了,坐在地上摇头:“若非二弟与陛下行苦肉计,朝里真欺辱家中,陈朝皇帝待我家一片赤诚,阿爹难道就不会动摇吗?”
  这一番设想,让衣尚予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谢茂真的对衣飞石下手,如果衣家真的走投无路,那么,天昌帝的信重,是否就能换得他的忠诚呢?这个设想竟然让衣尚予脊背微微地发寒。
  他的目标不过是天下归一结束战乱罢了。
  替谢朝打陈朝是为了这个目的,替陈朝打谢朝,难道不也是一样吗?
  谢陈二朝皆出于前朝,同根同种,本是兄弟之邦。两朝之间的感情,也与面对周边的蛮夷戎狄都不相同。谢朝与衣家不谐,陈朝就敢来勾搭衣尚予,换了南边的浮托国,想都不敢想。哪怕谢朝灭了衣家十族,衣尚予也不可能为南蛮效力攻伐中原。
  “阿爹,当务之急,想想怎么收场。”衣飞金苦笑。
  他一路飞奔着想把亲爹撵回来,可惜陈朝无将溃兵,又有衣尚予杀神之名在前,居然被衣尚予莫名其妙就打进了陈京。哪怕就在京城外边晃一圈也好啊!打进城了!这下怎么办?真的造反吗?
  衣尚予心里有数,说:“天昌帝还在西京。何耿龙、陈旭也还活着。陈朝国祚还有几年。”
  衣飞金就不吭声了。
  要不是他故意放了何耿龙一条生路,这个陈朝已经完了十之八九了。
  如今朝廷势弱,西北戍边军势强,衣尚予又杀进了陈京,底下将领都有点想给衣尚予弄个黄袍加身的戏码玩玩。衣尚予不自立,他们这群老将撑死了就是个将军,衣尚予自立为帝呢?怎么也能混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当当吧?说不准还能混个异姓王。
  不管衣尚予想不想自立,这时候都该有个态度了。
  ※
  与西北捷报一并传来的,是一个让天下哗然的噩耗。
  大将军衣尚予在战阵中不慎落马,被踏碎了胫骨,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皇帝准衣尚予所求,接他回京养伤,另赐一等镇国公爵位,十世不降。
  ※
  长公主府。
  马氏听了消息,又悲又喜。悲的是丈夫腿断了,再也无法给她带来更多的荣耀了,喜的是丈夫得了个十世不降的国公爵位,虽不及世袭罔替那么好听,可一个王朝也未必能传十世呢!
  高兴完了,想起被关进大理寺狱的弟弟,她又忍不住流泪:“快,打发人去把衣飞石那个孽障找回来!他倒是没事人了,把他舅舅诬了进去!真是个畜生!快去找来!叫他把他舅舅换出来!”
  “梨馥殿下。声低则贵,容静则雅,您是金尊玉贵的的公主殿下,凡事安闲淡定才是。”
  立在马氏身边的是一个打扮得清净素雅的中年女子,三十岁许,不曾梳起头,这是当年太后与衣家议婚时,从长信宫里派出的几个大宫女之一。
  马氏一心想把衣琉璃嫁入宫中,长信宫派来的教养嬷嬷就被拨到衣琉璃身边去了。她自己则觉得用长信宫的大宫女十分体面,常常把这个大宫女带在身边,又因大宫女说话做事带了几分太后的风度,马氏对她还真有几分信服,常以半师之礼对待。
  被大宫女提醒一句,马氏立刻变脸收起自己的泪水,露出她习惯性地矜持的微笑。
  “正是如此。”大宫女诚恳地施礼称赞,“殿下仪态万方,很有几分太后的风采呢。”
  太后还是淑妃时,马氏就对她十分钦羡。总觉得林家的这位淑女,才是京中最尊贵、最有风度的女子,连真正的皇家公主都是林淑妃教导出来的呢!她以几十岁的年龄差,稳稳地坐在了统摄六宫的尊位上,得到皇父(文帝)绝对的爱重,若不是年龄小了些,肯定会被立为皇后!
  如今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夸她有太后的风采,她就特别得意,只是面上不显,学着太后淡淡说话的模样,吩咐下人:“去吧,把衣飞石找回来。就说为娘的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衣:陛下你怎么老栽赃别人是奸细?
  老谢:那你开不开心呢?
  马万明:我不开心啊!
  长公主:开心个鬼啊!把我弟弟放出来!


第56章 振衣飞石(56)
  公主府的下人出门就兵分两路,一边去北城中军兵衙找衣飞石,一边直奔左安门寻羽林卫递话。
  消息送到谢茂跟前,他正在太极殿看折子。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是闲出病来了。”谢茂冷笑着搁下朱笔。
  他有时候真恨不得一碗药把马氏放倒在病榻上,可是,投鼠忌器。马氏毕竟是衣尚予的夫人,是衣飞石的亲娘,亲自对马氏动手这事他想想可以,真做了遗患无穷。
  运了半天气,谢茂最终也只憋出一句话:“命余贤从即刻带旨意出宫把侯爷截下来。”
  他能截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次次都截?人家亲妈要见儿子,儿子敢说不去?一旦衣尚予回京,衣飞石回家的次数只怕还要更多,这能拦得住吗?
  谢茂现在觉得,把衣飞石搁在中军衙门不保险了。他琢磨着给衣飞石换个衙门。
  余贤从领命出宫后,谢茂重新拿起奏折也看不下去。心里总是忍不住地想,人截住了没?小衣手脚快,万一余贤从没赶上,他已经回家了呢?马氏那毒妇没事儿还要拿针扎小衣的咯吱窝,这回有了事还不得给小衣上大刑?
  朱雨给他换了两次茶,他一口都没喝,一直心不在焉。
  突然听见银雷进门禀报:“回圣人,清溪侯觐见。”
  谢茂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想明白了什么,笑道:“宣进来。”蹬上木屐下榻,他按捺不住相见衣飞石的心情,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不能跟信王府一样往外迎了,便站在内殿笑吟吟地等着。
  衣飞石是直接从中军兵衙快马进来的,身上还穿着四品武官常服,不等他磕头,谢茂先问他:“没等朕去接你,听信儿就直接进来了?”
  来得这么快,只可能是衣飞石听说了长公主召见,问也没问就直奔皇宫了。
  这是没把长公主当自己人,也没把谢茂当外人。按道理说,宫里没旨意,像衣飞石这样身份敏感的武官,是不可能随意进宫的。衣飞石听了消息拔腿就往皇宫跑,这是深信谢茂一定会护着他。
  只是这事儿做都做了,被说出来还是挺违背这世道的纲常。
  ——母亲传唤,不去就很不孝了,还敢借着皇帝的名义镇压威吓母亲,简直忤逆!
  “臣知罪。”衣飞石红着脸屈膝跪下,不敢看谢茂的脸。
  他今天会鼓起勇气直接往皇宫跑,都是被谢茂“带坏”了。这会儿明知道谢茂不会怪罪自己,更不会挑剔自己的德行,常年所受到的孝道教养依然让他很心虚。他心里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对的事。
  “你做得对。以后都要这样。”谢茂扶他起身,爱惜地看着他又黑了些的脸膛,“听说这几日都在校场练兵?天转凉了,日头莫名地烈,仔细别晒伤了。”他是喜欢白白净净的小衣,可衣飞石迟早要带兵,他还能把人捂在闺中不成?黑了也好看。就别晒伤了就行。
  谢茂拉着他坐下,递了茶,心里还是很高兴:“你今日这样进来,这很好,朕很高兴。朕常想时时刻刻都差人看着你,护着你,难免也有疏漏紧迫之处,不及上禀处置。你自己心里要明白,能护着你自己,朕比什么都高兴,朕什么都能答应。”
  “就是这样。不必等朕差人去接你,你心放宽些,自己就进来。朕只会欢喜高兴,绝不会怪罪。”谢茂一反常态地拉着衣飞石絮叨了好几句。
  衣飞石也不知是被他叨叨得不好意思,还是跑得急了气血上涌,脸微微地泛红,乖乖地被他压在榻上坐着吃茶解渴。谢茂觉得口头夸奖还不够,吩咐赵从贵准备了两大箱子珍玩宝石,直接下赐衣飞石在北城的别院,说:“小衣今日做得对,以后也必要如此。”
  皇帝又是嘴上夸奖又是赏赐宝贝,一副朕心甚慰的模样,弄得衣飞石那点违逆母命的忐忑都别扭了起来,好像他做的不是错事,而是天大的好事。
  他觉得皇帝颠倒黑白,丝毫不讲道理,只会偏心——可是,被皇帝偏心护着的人,正是他自己。他一面觉得这不对,一面又忍不住微微地高兴。嗯,就一点儿高兴,不能高兴太多。这毕竟是不对的。
  这会儿才进午时,二人松松快快地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整个下午都是空白。
  衣飞石肯定不能出宫。谢茂本来还有一堆折子没看,这会儿哪里舍得丢了衣飞石自己去看本子?他就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不就是晚上熬个夜么?朕才十六岁,精力好得很。
  “想做点儿什么?朕带你出去玩儿?”谢茂让衣飞石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衣飞石这两天都在中军衙门安抚将士,真不想出去玩。他就想歪在皇帝腿上说说话。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习惯了身边谢茂的存在。
  二人相处时总是亲昵又守礼,偶然挨挨擦擦,习惯了都不觉得脸红,又都守着那条底线,谁都没有更进一步。谢茂给他揉揉脖子端碗茶递个毛巾,他也没有恃宠而骄,依旧是恭恭敬敬地接了,不过,恭敬归恭敬,心中坦然得很,再不会觉得诚惶诚恐。
  他也开始慢慢学着赵从贵、朱雨的样子,见面时就悉心照顾谢茂的起居饮食。
  ——本来他学习的对象是谢茂。谢茂如何宠他,他就如何对谢茂。
  可惜这事儿不是你来我往那么简单。就如谢茂喜欢揉他,却半点不喜欢被他揉。衣飞石试了几次,觉得自己好像做得不太讨喜,又见赵从贵、朱雨服侍得极好,就转向赵、朱二人取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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