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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一(21)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13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咻——
  三支箭同时飞出,划破空气的啸声同时响起,仿佛只有一个声音。
  箭矢射入三名控弩手的身体距离却不相同,一短两长。位于中央的控弩手胸膛中箭,发出短促的哀嚎时,左右两边的羽箭方才尖锐地分别破开控弩手的眉心与咽喉。
  衣飞石一手挽弓,展颜一笑。
  大局已定。
  他已在箭楼杀出了一片立锥之地,接下来的,就是对方的末日了。
  ※
  衣飞石从瓮城上下来时,上边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他知道这事对自己很不利,就因为他手欠先杀了一个守城校尉,所以,这一批尽数死在瓮城上的“陈朝探子”,反倒让他有了杀人灭口的嫌疑。——毕竟,这伙人为何要从南城往西城跑,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巨大疑团。坑得衣飞石差点想哭。
  钱彬带着卫戍军去收拾残局,谢茂则板着脸看着冒险归来的衣飞石:“小衣。”
  衣飞石手中还握着弓,腰间箭囊里还剩下一支箭。他不想应付谢茂的质疑,又忍不住想,我能不能哄骗他?他若甘心情愿为我辩解……朝廷,会有变数吗?
  两个信王府侍卫取走了衣飞石手中的弓箭,跟随衣飞石而来的亲兵略有躁动,衣飞石微微颔首,亲兵们即刻安稳不动。
  “殿下。”衣飞石温顺地走近谢茂身边,斟酌要怎么开口行骗……
  谢茂看着他微微松开的发髻,颈上汗湿的晶莹,哪怕刚才看动作大片赞叹不已,这时候也忍不住想骂娘:照我穿越前的年纪算,你现在还是个中二学生!玩什么个人英雄主义!
  ——好吧,你都拯救世界了,那我就不能再当你是未成年人了!
  谢茂微微挥手,信王府侍卫即刻围拢一圈,将方圆三丈内的闲杂人等全部驱赶开。
  确认附近无人能听见自己的低语之后,谢茂才刻意暧昧地牵起衣飞石的手,用藏在咽喉中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我能证明你今晚杀的校尉已被陈朝探子买通,所以,那群探子才不走南边的城门,直奔圣安门。”
  衣飞石猛地抬头:“殿……”
  “被你杀掉的人,是谢朝的忠臣,还是被陈朝买通的奸臣,都取决于你。”
  衣飞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信王舅舅……”
  谢茂忍住心中的促狭与玩笑,作出趁火打劫地深情款款状:“小衣,舅舅实在太心疼你了。衣姊夫打疼你了么?舅舅给你揉揉?”
  ……揉你二大爷。衣飞石心中狂怒,眼睫却似凝起雾气,半晌才艰难地说:“只揉吗?”


第23章 振衣飞石(23)
  面对衣飞石“绝望”的挣扎,谢茂只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暧昧不语。
  要谢茂说,衣飞石还是太嫩了一点儿。这时候衣飞石根本不必辩解,他所想的一切就都成了。
  以皇帝谨小慎微的脾性,他还没有做好对付衣家的万全准备,此时就绝不会和衣尚予翻脸。哪怕衣飞石真的和陈朝探子勾结欲夺圣安门,皇帝也会用无数个理由替衣飞石洗清罪名。
  皇帝给梨馥长公主晋位,给衣尚予诸子封侯,做得殷切隆重一些,衣尚予还可以理解为皇帝初登大宝、对掌兵重臣刻意笼络。可今日衣飞石分明被“坐实”了罪名,图谋触及皇城,已动皇帝根基,皇帝却依旧帮衣飞石洗清罪名,衣尚予会怎么想?
  ——这就不是单纯地礼贤下士、笼络父朝重臣了。
  一个皇帝对权臣忍让至此,竟没有半分脾气,说他别无所图,谁肯相信?
  衣尚予又不是真傻子。只要今天衣飞石认了勾结陈朝探子的罪名,皇帝依然保衣飞石平安无事,青梅山那边的衣尚予立马就得准备逃之夭夭。
  衣尚予奉诏留京,一是不愿见谢朝大乱,不愿文帝一统天下的夙愿成为虚影,二也是因为他试图相信皇帝能够继承文帝的雄才伟略。
  一旦他发现皇帝做事完全没有底线时,他也不可能真把全家老小、袍泽兄弟当炮灰。
  就算不造反,带上妻儿心腹跑路不行吗?当了几十年谢朝大将军,退路衣尚予还是有准备的。
  衣飞石确实很聪明。可是,他太年轻了,他不了解皇帝,也不真正了解他的父亲。
  所以,他做了一件自以为正确,却让时局与自己初衷完全相反的事。
  ——他求了谢茂帮忙。
  ※
  闷了一天的暴雨将兴未兴,风中湿润粘腻,偶有沉重稀疏的雨点儿砸落。
  圈在外围的信王府侍卫将所有闲杂人等都拦在了外边,卫戍军列队奔跑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打扫战场、接管城防的呼喝声嘈杂不堪。
  被谢茂握住手臂的衣飞石似是想得很艰难,他这做戏的模样看得谢茂差点想笑,故意将另一只手放在那脸色惨白的少年腰身上,就似一个搂在怀里的暧昧姿势。
  衣飞石浑身一颤,分明是恼的,面上却作出几分不敢挣扎的软弱:“……殿下。”
  “不叫舅舅了?”谢茂在他耳边轻轻说。
  被他无赖锁在怀里的少年憋了半天,才低声道:“卑职求殿下……周全。”
  雨,稀稀疏疏地落下,豆大的雨点儿,砸在脸上生疼。
  明知道衣飞石故意作出这样可怜、卑怯的模样,看着他汗湿的脸颊又被骤雨欺负,本就微微松开的发髻被打出一绺绺零散,谢茂还是被他这一番楚楚之态打动了心肠。
  他用手慢慢拭去衣飞石脸上的汗水雨点儿,这样近在咫尺地碰触,几辈子也没有过。
  谢茂心中柔情无限,口中却满是假惺惺地威逼:“周全不难。……给不给揉?”
  衣飞石僵着身子被他揉搓了半天脸庞,半晌才艰难冷漠又痛苦地阖上眼:“谢殿下垂爱。”
  明知道衣飞石此时的姿态都是假装的,明知道衣飞石永远都不会真的混得如此狼狈,谢茂还是乐在其中地享受了一把衣飞石的屈从与乖顺。
  ——讲道理,那两辈子他就算当了皇帝,也不敢把衣飞石拉身边抱着小腰随便摸脸!
  啧,小衣嘛,真好。
  刚感慨了一句,不等谢茂多吃两口嫩豆腐,暴雨瓢泼而下。
  谢茂略遗憾地松开了搂着衣飞石腰身的手,道:“去孤府上梳洗一番,孤带你去见杨娘娘。”
  让谢茂意外的是,一直到二人各自披上卫戍军送来的蓑衣,骑上马,衣飞石也只是指挥亲卫默默跟随,并没有一点儿花言巧语推脱的意思。——他居然真的跟自己回信王府“梳洗”?
  这一晚上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宫里宫外只怕都已经被惊动了,此时进宫并不难。
  谢茂故意留下话头,说要去见杨皇后,正是给衣飞石脱身的“机会”。只要衣飞石哀求先去办事求情,谢茂就会顺水推舟答应他。不答应怎么办?他难道还真的把衣飞石带回王府先吃一遍?
  暴雨打着斗笠瓢泼而下,眼前都似冲出了一片水帘,几乎看不清道路。
  谢茂心中发愁:这娃怎么一声不吭就真的跟来了?到了王府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路过被陈朝探子刻意纵火的骡马市时,蔓延的大火已被暴雨打熄了先前的势头,附近百姓眼看能保住家业有望,个个喜笑颜开。屋舍已被烧塌的百姓则呆呆地看着大雨,似乎怪责上天为何这一场暴雨不曾早一点下来?
  衣飞石突然驻马,徒步行至被砸碎的太平缸前,弯腰在地上摸什么。
  谢茂控马上前,问道:“什么东西?”暴雨之下,根本看不清衣飞石捡了什么。
  若非衣飞石耳力惊人,隔着老远又是瓢泼暴雨之中,想听见谢茂问了什么话也不容易。他分明听见了,却故意装作没听清,将捡起的东西揣进怀里,迷茫地大声问:“啊?什么?”
  谢茂恨得牙痒痒,转身打马飞驰而去。——他再次给衣飞石机会脱身。
  只要衣飞石在路上多耽搁一会儿,熬到天亮,谢茂就得先带他进宫去了,没空干坏事。
  夜叩宫门是情分,清晨上朝是本分,就算衣飞石没求着谢茂立刻带他进宫,一旦天亮,谢茂也得乖乖去宫里候着,给皇帝回话。
  让谢茂觉得头疼的是,他已经打马飞快了,衣飞石的骑术也真不赖。
  这小子居然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你就这么希望跟我去“梳洗”一番?还是……你小子又想整个大的?
  谢茂还记得衣飞石在松风院的冷漠决断,那臭小子可说了,我要敢对他动手动脚,他就敢给我一刀……蓑衣遮挡住了大部分雨水,谢茂还是觉得有点凉飕飕的寒意飘了进来。
  回信王府的途中,遇见了余贤从点齐的数百信王府侍卫,又浩浩荡荡地带了回去。
  有余贤从在身边待着,谢茂总算觉得安全了一点。
  他一直都知道衣飞石身手好,可他敢去招惹衣飞石,多半还是因为他自觉很了解衣飞石。
  今夜的衣飞石一箭射杀守城校尉,所作所为已经超乎了谢茂的想象。在谢茂的印象中,衣飞石不是这么轻狂恣肆的飞扬脾性,——可转念一想,如今的衣飞石父兄皆在,靠山稳当,和前两世那个家破人亡、尝尽悲苦又如履薄冰的衣飞石怎会一样?
  因雨大,人马直接从信王府西边的侧门进府,沿着步廊往里走,浑身滴滴答答地淌水。
  谢茂听着身边衣飞石跟随的脚步声就头疼,真的跟来了。真的跟来了啊!
  谢茂强撩衣飞石只是一个姿态,不可否认他也想吃点小豆腐,可他真没想把衣飞石如何。
  现在衣飞石真的默许了,他倒开始琢磨要如何脱身了。
  既不能破坏自己对小衣心存觊觎的形象,又不能真的把人吃了,找点儿什么理由呢?
  跟在他背后的衣飞石想的却是,那个用一枚铜钱砸碎太平缸的高手,指上功夫惊人,很显然并不在圣安门瓮城上死去的那一批陈朝探子里。
  ——那人是谁?他去了哪里?如果他仍旧留在圣京,是否还会生出乱子?
  至于谢茂烦恼的事,衣飞石反倒不怎么在意。
  这件事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知道信王迟早有一天会憋不住提出要求,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发生了这样一个荒谬巧合的意外,被信王捉住了机会,立刻下手要挟,他半点都不奇怪。
  相比起信王直白地逼迫,他更害怕的,其实是信王一言不发就帮他把事办了。
  这样也好,银货两讫。日后他下手坑信王的时候,也不必有一丝抱歉。——本就是信王挟恩逼迫,他不得不从。也不算他冤枉了信王吧?
  抵达信王的寝宫时,衣飞石揣在手里的那枚铜钱都快捂热了。
  谢茂不顾浑身湿润又来拉拉扯扯,扶着他的肩膀低语:“舅舅替你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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