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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一(17)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13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娘的,什么玩意儿!明知道打断杨竎腿的那伙人去了青梅山,杨靖他自己跑宫里去皇帝跟前给衣大将军上眼药,反手就写信哄自己儿子帮他这“表哥”吵吵嚷嚷地搜遍京城。
  ——这是找人吗?搞事呢这是!
  大热的天,钱彬气出一身的臭汗。
  他才刚从宫里回来,他那狗外甥一口咬定打断杨竎双腿的是陈朝探子,皇帝翻脸就把他弄进宫里一顿削,末了,又命他带人,即刻调查昨夜小客栈杨竎受伤一案。
  受伤一案。
  这个词用得颇堪玩味。
  不是陈朝探子行凶,也不是承恩侯之子遇劫,而是受伤。
  被人打杀了会受伤,不小心自己摔了磕了也是受伤。
  将这个案子定义为“承恩侯之子受伤”,里边代表的意思就多了去了。
  钱彬觉得皇帝态度有些暧昧,正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才回兵马司衙门,就听说他儿子钱元宝冒他的命令,传令西城兵马司下辖的卫戍军满京城地搜城捉人去了。
  这年月衙内们狐假虎威,私下动用亲爹的属役干点儿欺男霸女的勾当,只要没撞上硬茬子,谁也不会真的计较。钱元宝是个乖孩子,不是在家读书陪娘亲姐姐们,就是在书苑服侍夫子修书,是京中不少勋贵少年们眼底的“别人家孩子”,名声好得很。
  所以,杨靖差随从带了一封信,涕泪恳求钱元宝帮忙,他想着两家都是亲戚,杨靖那可是自己嫡亲姑母所出的表哥,于是就帮了这个“小忙”。
  谁都没想过,一向乖巧不闹事的钱九爷,竟然敢冒用亲爹钧令,擅自调兵搜城!
  ——他就很顺利地成功了。
  幕僚白行客匆匆进来:“司尊……”
  钱彬收起鞭子,忙问道:“人都撤回来了吗?”他回府就立刻命令撤回所有卫戍军了。
  承恩侯府要和大将军行辕别苗头,他钱府可不想跟着蹚浑水。斗不斗的,他外甥女都是皇后,他又不想送个女儿进宫当太子妃,这些破事可别掺和进去惹来一身骚。——最要紧的是,钱彬至今也想不通,他姐夫为啥要和衣大将军鸡蛋碰石头。①
  白行客脸色比较难看:“事情恐怕不好。司尊,您得亲自去大堂看看。”
  自家幕僚不是个危言耸听的性子,钱彬忙取丫鬟手里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一手执扇一边跟白行客往前头走:“怎么个说法?”
  白行客低声道:“底下人捉了个‘嫌犯’回来,年纪相貌身边带的从人,都和昨夜城外小客栈犯案的那一伙人相差无几。我瞧着吧……”
  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钱彬下意识地想起了皇帝言辞间的暧昧,心里咯噔一声。
  “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钱彬紧张地问。
  “看着……像这一位。”白行客先伸出两只手,各比五指,又竖起右手一根手指。
  五、五、一?……十一?钱彬打了个哆嗦,脸上肉一抖:“不、不可能!”
  “那位听说是脾气挺好。可这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乖乖让卫戍军几个小兵丁拿回来吧?他身边的侍卫呢?他的亲王腰牌呢?他就嚷嚷一句我姓谢,底下人也不敢轻易把他锁回来!钱彬拒绝接受这个噩耗。
  白行客也是他这么想的。可是,如今蹲在大堂上的那一位……真的很像信王殿下啊!
  西城兵马司的衙门修得不怎么气派,外边看着就是七八进的四合院,临街就是大堂,因是兵衙,大堂门口也没放登闻鼓,两个兵马司衙役守着,往里一点就是门房。大门与大堂隔着一垄照壁,勉强遮挡住街上行人张望的视线。
  钱彬跟着白行客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二堂,悄悄站在大堂西边的插屏后,远远地一望……
  一个轻衣简饰的少年郎就蹲在大堂的屋檐下,似是无聊地看着廊下的灯笼。因背着身,只能看见他形容姣好的侧颜,在兵衙大堂凶神恶煞的光影中透出一股天生的贵气,他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五斤重的木枷,似是有点沉,他就把木枷放在双膝间的台阶上,偶尔转动一下手腕。
  在他身边跟着一个貌若好女的侍人,手里举着一把女子用的纨扇,轻轻替他扇风。
  另有十多个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彪悍男子,此时状若随意地分散在大堂四周,目光盯住了大堂上下内外所有通道口,甚至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时正目光冷冷地盯着钱彬与白行客所在的方向!就似能与他二人对视!
  “坑爹啊!”钱彬心中悲号一句,恨不得把钱元宝塞回他娘的肚子!
  这不是十一王是谁啊!这就是谢茂啊!大行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当今皇帝最喜欢的小弟弟!淑太妃的小心肝儿!杨皇后的小宝贝儿!谁特么胆儿这么肥!居然把这祖宗绑到我的衙门里来了!我去……还给他上手枷了!!!钱彬眼前一黑。
  “快快快!去里边把八小姐请来!”钱彬坚强地给自己找了一个救命稻草。
  他有个特别甜美可爱的小女儿,名叫钱八娘。因为经常去宫里陪杨皇后,与信王也能说得上话,据钱八娘所说,她那个“钱多多”的小名,就不是杨皇后起的,是信王给起的。
  这边去搬救星了,钱彬才清了清嗓子,假装从二堂严肃地走了出来。
  “堂下何人?”
  谢茂蹲在屋檐下都没回头,举起手里的木枷挥了挥:“你猜?”
  钱彬就装不下去了。他都没去堂上坐实,腿一软就哭丧着脸凑近谢茂身边,白行客眼疾手快递来手枷钥匙,他叹气说:“您大佛临小庙,总不是看上卑职这几只香火吧?”
  谢茂瞅他一眼,迟疑地问:“……不是陛下着你捉我?”
  钱彬不解:“陛下……”抓你干嘛?
  ——我去,昨夜搞杨竎的真是你啊?这是什么个情况?
  和混乱的衣尚予一样,谢茂突如其来的乱出牌,把钱彬也搞崩溃了。
  岂料谢茂一本正经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虽然去了青楼,可我又没有睡姑娘。我是对那个龙姑娘有点兴趣,也已经把她赎了,可是,我没有睡她呀!我就在她房里睡了一觉,她在外边,我在里边睡,手都没牵一下。”
  “是嘛,我也喝了点酒,吃了点肉。嘿,我就算喝酒吃肉,你也不至于把我抓回来吧!”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你就算要捉我守制期间犯了规矩,你也该送我去宗正处,送我去见陛下嘛。你把我捆到你这个破衙门里来干嘛?我看你外边挂了个兵马司的牌子,你们不就是管防火缉盗的吗?还管捉官员嫖娼?”
  “就算你管官员嫖娼,你也管不着我呀!你去把宗正找来!”
  “再者说了,那胭脂楼在南城,你一个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是不是胳膊伸太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钱彬并不知道杨靖在华林县屠县衙、徐乡杀良冒功一事,也不知道指证杨靖的容庆跑青梅山去了。他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杨靖(赵仲维)的主意,他的姐夫和他一样吐血ing……


第19章 振衣飞石(19)
  钱彬被谢茂问得冷汗涔涔。
  本来杨竎在城外小客栈被人打断双腿和命根子,那地方就是他西城兵马司的辖区,若是钱彬自己传令满京城的搜人,并不涉及到越权一事。
  可是,倒霉催的是,钱元宝假传他命令的时候,他还在宫里被皇帝猛削!
  钱彬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和谢茂打御前官司。这要一个闹不好,在皇帝跟前翻出了钱元宝假传军令的事来,轻则他削职儿子流放,重则父子两个都要掉脑袋。
  他本来觉得谢茂来他这衙门是另有所图,现在听了谢茂的抱怨又有些拿不准了。
  ……万一这信王真是父孝期间嫖妓,在窑子里心虚不敢嚷出身份呢?
  这信王心虚,他也不想闹到御前,这个事儿能不能就……私下解决掉呢?
  钱彬瞟了白行客一眼,白行客微微摇头。
  外边等着领功的几十个卫戍军都被白幕僚打发走了,可是,那一路浩浩荡荡从老桂坊杀回西城兵马司的阵仗,早就传得街头巷尾皆知。若不是这事儿发生在夜里,消息只怕还要更快!
  就在钱彬头痛欲裂的时候,外边急匆匆飞马而来,一个卫戍军冲了进来:“急报——”
  因此时天色已晚,这人也没想过大人会在堂上,一溜烟窜进大堂才看见钱彬,擦灰的鞋底在堂上哧溜出一道清晰的灰痕,猛地跪下:“禀司尊!清河街上的清运坊搜出一伙贼人!有街坊指认正是咸宁十四年洪楼饮宴的林若虚!”
  钱彬没好气地说:“我这儿已听报了十八个庆襄侯了!刚钟楼那边还说捉了个陈朝的郡王呢!”
  “这个可不一样啊!已经从清河街一路杀到合子街了!请司尊发令点兵增援!”
  清河街杀到合子街……
  清河街在南城腹地,合子街已经靠近了西城城墙,一路杀过去?这可是圣京城!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谢茂没好气地拿木枷怼了钱彬一下:“升堂点兵!”
  整个大堂里,也就只有谢茂丝毫不为所动。
  自咸宁十四年陈朝庆襄侯事件之后,京城自认为对陌生人的管控十分严格,谢朝上下都觉得不可能再有异族间谍混迹其中。——只有谢茂知道,陈朝的间谍探子非常多。
  这年月弄个假路引真不是难事,何况,那陈朝就喜欢在歪门邪道上下功夫,什么派个间谍去你国做内应,源源不断地输送情报回国,顺便在你国搞事……光是安插探子间谍的衙门,陈朝内部就有五六个,彼此还都不通消息,经常自己人干自己人。
  据谢茂所知,如今谢朝长宁府的知府岑执纪,就是陈朝派来的大间谍。
  这事儿可把谢茂笑疯了,那岑执纪调理内政一把好手,又十分热衷于打击士绅、挑动贫农。活生生把个长宁府治理得清平安乐、路不拾遗。——就算他给陈朝的间谍写几个真的“假路引”,谢茂也觉得完全值了啊。
  反倒是陈朝国内吏治腐败、黎庶悲辛、民不聊生,似岑执纪这样的好官,陈朝不留着爱抚子民,反而放出来当大间谍,简直是走火入魔。
  前两世谢茂能领兵灭了陈朝,固然是他有本事,也确是陈朝不争气。
  钱彬立即就醒过神来,他能坐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靠的可不是当了皇后的外甥女,而是父荫与军功。此时立刻传令调兵,很快就披上皮甲,打马而去。——有贼人一路从南城杀到了西城,这样的恶性事件必然上达天听,若是拿不住贼人,钱彬脑袋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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