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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一(156)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19-10-10 18:13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系统

  昨儿就有与卫戍军不睦的西北军故意到妙音坊找茬,调戏张岂楠以达到羞辱张岂桢的目的。
  若不是张岂楠性子好,团团劝架,昨儿晚上卫戍军与西北军就打起来了。
  张岂桢是谢范心腹,最重要的职责是保护皇帝,哪儿能时时刻刻照拂亲姐?张岂楠要回妙音坊收拾行李,特意挑了个妙音坊还没开张的白天,由弟弟安排的几个同袍兄弟保护着到小心翼翼地到了妙音坊,哪晓得就碰见了殷克家。
  殷克家他是个色中饿鬼啊!
  张岂楠固然沧桑年老、姿色全无,可是,她一双儿女端的生得好样貌。
  殷克家喝了两盅酒,想着自家抱上了皇帝的大腿,正是得意无比的时候,路过妙音坊时,看见张岂楠带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儿女从妙音坊里出来——妙音坊那是什么地方?说好听点,那是听曲儿消遣的风雅之地,说不好听,那就是个卖肉的妓寨!
  从妓寨里出来一双美人儿,这就勾去了殷克家的全部心神,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就算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几个卫戍军,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几个大白天逛窑子的小兵,他犯得着多看一眼吗?他这样身份的老将军,麾下几万部卒,整个长青城能让他多看一眼的丘八都数不上五个数!
  一方要抢,一方要护,瞬间就是一场混战。
  殷克家是没想过在西北居然还有小兵敢跟他老人家动手,这不是反了天了吗?卫戍军?卫戍军不也是小兵吗?卫戍军的小兵到西北就变将军了不成?——在谢朝,哪怕分属不同军籍,照样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张岂桢派来保护姐姐的这几个卫戍军也不认识殷克家啊。
  殷克家是很低调地来商量兵权换爵位的事,也没穿戎装,看上去挺普通一中年人,倒是他身边的亲兵穿的都是西北军的兵服——卫戍军又分不清哪个是襄州本部的兵,哪个是殷克家的兵,都是西北军,还以为是昨儿闹事的混蛋又来找事了。
  甫一交手,下手没轻没重地殷家亲兵就杀了两个卫戍军,卫戍军也拼了命,一阵厮杀之后,混战中张岂楠被摔死,她的女儿也被射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被踩断了一条腿。
  皇帝在行宫很安分,很少出门溜达,所以很多卫戍军都在轮休,在长青城里厮混。
  这边才一打起来,马上就有附近的卫戍军前来增援,更有人立马去找张岂桢来。这人来得凶猛迅速,殷克家二十多个亲兵也折了好几个,赶紧缩回妙音坊布置防线,勉强挡住了卫戍军的人海战术。
  听起来是个误会。衣飞石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与鲜血,说:“如你所说,此事必给你公道。”
  张岂桢很惊讶地抬头。
  西北军在西北的作派,他在锦衣卫时就有所耳闻,攻下一地之后,肆意掳掠妇人并不犯禁。这些日子在西北的见闻更让他见识了西北军的凶残。张岂桢其实也知道这是个误会。可是,死的是他的姐姐侄女,死的是他的袍泽兄弟,他怎能善罢甘休?
  现在衣飞石居然大包大揽,说要给他公道?——这可不是礼让几板子的事情,这是要命的!
  “你所说的是一面之词,我要再听殷将军的说法。”衣飞石说。
  这里头的门道就多了去了。同样一件事,张岂桢是一种说法,殷克家就可以是另一种说法。说到后来还是得撕扯谁先动手——两边打起来,都是友军,骂架的固然无理,先动手的绝对理亏。
  张岂桢脸就青了。
  衣飞石也不怕妙音坊里竖起的连弩弓箭,在门前站了站,那扇半掩的门就稍微拉开。
  衣飞石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上午还春风得意的殷克家这会儿看着狼狈极了,半个脖子上都是鲜血,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的童儿,约摸十三四岁,一张粉面生得雌雄莫辨,显然就是张岂楠仅存于世的儿子。
  “小石头!嗐!小石头,你说老叔这是多晦气!”殷克家暴躁地捶了一下墙,怀里的小童被他颠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地上,用身上的裘衣垫着童儿的颈下,动作很小心。
  衣飞石见他动作还算善意,就有些意外:“外边说话您听见了?您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殷克家霍地站起来,暴跳如雷,“叉他娘的,一个半老徐娘穿得又风骚,带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孩子出来,正是梳拢的年岁,这门口还叉他娘的挂了个妓馆牌子,我这是跌坑里了!”
  风骚?衣飞石默默记下这个词,“您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殷克家的说辞与张岂桢又不一样了。
  据殷克家说,他喝多了两杯,怕骑马不安全,就让亲兵牵了马,散着步在长青城街头闲逛。他这样好色的性子,当然也是想寻个美貌妇人杀杀火气。
  逛到妙音坊门口,就看见了大冬天还故意露出半个胸脯,外边裹着厚毛皮衣裳的张岂楠。
  这张岂楠尽管年纪大了,面目沧桑,可是她身段婀娜,行止间自有一股风流,殷克家被她媚视烟行的步履吸引了目光,这才发现她身边带着两个宛如金童玉女的孩子。
  “叉他娘的,那娘们还给我比了个数。”殷克家常年在西北混,对陈朝的风气也很熟悉。
  这边卖孩子都是明码标价,鸨母妈妈向恩客比个数,若恩客同意,就上前喝一杯酒,交一半定金,可以先验货,验完了货,把剩下一半钱也给了,就能把孩子带走。甚至还有鸨母不肯卖孩子,专门赚“验货钱”的。
  这可就绝对不是误会了。衣飞石不相信殷克家会说谎,还是重复了一遍:“她对你比了什么数?”
  殷克家左手比一个勾起食指的九,右手比一个勾起食指的九,两根手指勾在一起,竖在左胸前。嘿然怒笑道:“九十九两黄金!”
  这个价绝对不便宜。然而,张岂楠身边的两个孩子确实太漂亮了,殷克家也不缺钱。
  这么复杂的手势,绝不可能是看错了,或者是殷克家误会了这个动作的意思。衣飞石问道:“这时候那几个卫戍军在她身边吗?”
  殷克家在被围杀之后,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答得很快:“离着七八尺的距离。”
  他冷笑道,“一个陈朝鸨母,几个圣京来的卫戍军,我哪儿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话也很对。谁会想得到,卫戍军的中层军官有一个姐姐,刚好就在长青城里卖唱呢?写书也没有这样的巧合。
  衣飞石心里大概有数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谁先动手?”
  殷克家咧嘴一笑,指向门外:“他们!”
  衣飞石出门之后,就对孙崇吩咐:“请黎王殿下来处置。”
  张岂桢心知这就是要大事化小了,冷冷转身,他背后的卫戍军都红着眼睛准备抽刀。
  衣飞石手持马鞭孤身站在场中,一边是团团围拢的卫戍军,一边是坐困妙音坊的殷克家,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待。有他站在这里,卫戍军就算想冲击妙音坊,得顾忌他的身份,殷克家想放冷箭,照样得顾忌他的身份。
  “头儿!咱就这么算了吗?”张岂桢背后的黑面男子悲愤地喊。
  张岂桢看着衣飞石。
  他是少数在京城就见识过衣飞石厉害的人。当日衣飞石孤身一人闯上圣安门瓮城,在徐子连弩乱箭齐射中诛杀所有陈朝探子,那一份身手胆识,已经超出了他对高手这个词的认知。
  所以,张岂桢很清楚,只要衣飞石站在这里,他有多少人也杀不进妙音坊。
  “您说您是个讲道理的人。”张岂桢问。
  衣飞石淡淡道:“你信不信我都没关系。”他指向远处,“黎王殿下总会对你讲道理。”
  那黑面男子怒骂道:“我们王爷自然讲道理。可是你这个挟功自重、目无君父的畜生!仗着你爹你兄的声势,借着西北军的军威,你……”
  张岂桢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怒斥道:“闭嘴!胡咧咧什么?”
  立刻就有两个人把那黑面男子拖了下去,捂住他的嘴小声劝:“你不要命了?!”
  衣飞石恍若未闻,仍旧气定神闲地站在中间。
  以他西北军督帅的身份,确实不太好判罚此事。毕竟卫戍军是皇帝的卫队。若此事殷克家理亏,他二话不说就砍几个殷克家的亲兵给张岂桢赔罪,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他只能请谢范来安抚卫戍军。
  谢范还没有来,远远地就有一个声音大喊:“汤耀文死啦!督帅府的亲兵把汤耀文打死啦!”
  衣飞石根本不知道汤耀文是谁。
  张岂桢原本冷漠敌视衣飞石的眼神瞬间一变,按住身边又要抽刀的小兵:“你去,把汤兵尉的尸体抬来,再仔细留意,附近可有什么陌生可疑的人出没。”
  “头儿?”小兵惊讶地看着张岂桢。
  张岂桢肯定地点点头。
  张岂桢说话声音很低,却瞒不过耳力极佳的衣飞石。
  衣飞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愧是黎王的心腹,这心思够灵敏,意识也够清醒啊。
  张岂桢抬头与衣飞石目光一碰,见衣飞石眸光清明带着洞彻,二人莫名其妙就有了一丝默契。
  张岂桢悍然抽刀,猛踏一步朝衣飞石砍来,衣飞石仿佛猝不及防,仓促间飞旋而出,二人缠斗一起,很快衣飞石就占了上风。张岂桢正在被衣飞石压着打的时候,二人默契地露出一丝破绽,咻地一声,一支细箭从屋脊上飞出,直射张岂桢心窝。
  ——这躲在远处的暗箭,自然不指望能暗算到衣飞石,从一开始,想杀的就是卫戍军一方。
  哪晓得衣飞石掐向张岂桢的左掌倏地化为爪形,指间一抹亮银闪烁,当地一声,就把射向张岂桢心窝的暗箭横地砸飞了出去。
  张岂桢则一拳击在衣飞石故意脱手的古剑剑柄上,古拙纤细的长剑直射暗箭飞来的方向。
  这配合打得恰到好处。
  衣飞石轻旋衣摆,施展出冠绝天下的轻功,整个人竟如同一片在风中疾旋的秋叶,追上了被张岂桢击飞的长剑。他眸光清冷如水,盯着剑尖所指的方向,伸手接剑的瞬间,剑锋堪堪抵在刺客咽喉之上。
  ——若他追不上,张岂桢就拿下刺客的尸体。
  现在,他追上了。他就有一个活口可以查问了。活人总比死人更好一些。
  张岂桢看着他宛如秋叶般飘逸的身影,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高手的定义。似乎自那夜圣安门之后,定襄侯的功夫又有了一个飞跃。原本,按照他的计算,他们是捉不到这个刺客活口的。
  定襄侯总能做到普通高手想都不敢想的事。
  衣飞石捉到人就先把这刺客的一口牙齿都抖了下来,再把浑身衣裳全部剥光,连头发都给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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